第171章 一兄一弟(1/1)

韩国公府。

今天难得是个好天气,时间虽还不到正午,但阳光已然非常暖舒适。

致仕在家,又正巧无事的李善长。

让人在府中花园里,放上一张柔软舒适的躺椅,躺上自己盖着一条白狐裘,身旁两个娇俏可人的丫鬟。

用柔嫩修长的小手为他按摩疏松。

较远一点的位置,还另有有一位妙龄女子,怀抱琵琶,操着一口吴侬软语,轻轻弹柔柔唱。

撩拨得不仅仅只是琴弦……

这才是生活。

这才是享受啊。

听曲听的心中微微躁动的李善长,微微睁开眼睛,朝着女子那边看了一眼。

扬州瘦马,从小教导十几年的扬州瘦马,极品中的极品,数年都不一定能出这么一位,可遇而不可得。

若是换做银钱。

那数量能超乎想象,数千上万都是低估再低估。

不过以他的身份,大明开国六公之一,与国同休的顶尖勋贵,这点玩意他府中完全是意料之中。

没错这就是玩意,说再仔细点是玩物。

只是现在李善长有些唏嘘。

这玩意好是好,但对他而言时间晚了一些,如果再往前十几二十年该多好。

就不用在这大好的天气,躺在这里纯听美人弹曲了。

六十多的岁的年纪。

就算有无数名医,无数珍贵药材养着,也是有心无力。

一回事要歇好几天功夫才能行……

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李善长重新闭上了眼睛,接着晒太阳听曲按摩,现在这种感觉也挺好的。

悠闲自在,随意享受,越是这样越好。

对他自己,还有他身后的李家,都是大有好处。

踏踏踏————

可他刚闭上眼睛还没一盏茶的时间。

嘈杂焦急的脚步声突然从远处传来,扰的李善长当即睁开眼睛。

这个时候是谁来扰他的兴致?

“老爷!”

人刚跑到跟前,紧接着就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口中还大声的叫着他老爷。

“什么样子!?”

李善长有些烦躁的坐起身,但却没有发作,而是摆手先驱散了丫鬟和女子。

而后才接着看向那人,“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慢慢的说,天塌不下来。”

跪倒在地的那人闻言,连忙告了几声罪,而后才开口回答,“老爷,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是二老爷他……”

“秉忠怎么了?”

“兄长!”

李善长这边话才刚说出口,远处就又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李善长他很熟悉,正是他的亲弟弟,太仆寺丞李存义。

官位虽只有正六品,在京城里只能算是个微末小官,但他本人却与当今中书右丞胡惟庸私交甚好。

再加上有韩国公李善长这个哥哥。

纵然他官位再低,在朝中也没有人敢轻视于他。

或许也因此,他的脾性向来不错,在外温文尔雅,谦和待人,在内对兄长,亦是恭敬有加。

世人常言他有君子之风。

可现在听着他这声音,怎么如此焦急?

李善长此时也大概明白过来,眼前这奴仆为何如此焦急了,自己弟弟这反应却是有些反常。

于是抬手示意他也下去,剩下的事他自己亲自问!

仆从见状恭敬行礼而后转身退下。

李存义远远跑过来找兄长商议要事。

第一眼看见大哥在这,本来想着直接就张嘴,但见有还有仆从在场,于是便先耐着性子忍耐。

直到亲眼看着那仆从走远,才走近到兄长身旁。

李善长指了指身旁的一张凳子,示意弟弟坐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我上次见你这般模样,都已经不清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李存义没有说话。

坐到了那张凳子上,从怀中掏出那本账册递给兄长,脸色很是难看。“今日上朝,事情果然如兄长所料的那样。”

“陛下并没有开口提及应天府之事。”

“但在散朝以后,却让白苟,白公公给文武百官都发了一份这个。”

说着李存义又从怀中取出,一本一模一样的账本丢在一旁,“这是兄长您的,我也借其他官员手中的看了看。”

“内容全都一模一样……”

哦——

李善长听着若有所思的打开账册。

一眼看过去以后,就再也拔不出来眼睛。

不过他关注的不是账本的内容,而是记录内容所用的表格,这东西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他当年初追随朱元璋时。

主要负责的便是军队物资供应,账本这类的东西,他接触的太多太多,自己也抄录做过不知道多少。

刚开始接触的时候。

和其他人一样,感觉晦涩难懂,是一团乱麻。

时常会被其中的内容,弄得头昏脑胀。

可现在看手中的这本账本。

这新奇从所未见的格式,不仅简单整洁,所有的一切都一目了然,而且上手难度非常的简单,大眼一扫一切明了。

好东西啊!

“这东西是谁搞出来了?”

李善长指着账本上的表格,朝着弟弟李存义询问,“陛下身边某位近臣,乡野之中的多才之士,还是……?”

“兄长!”

李存义见兄长明显搞错了方向,深深的看着他提醒他,“这东西谁弄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里面的内容!”

内容?

李善长神情立时凛然,将注意力从表格转移到内容上。

应天府的账册。

不奇怪,昨天靖远侯查的就是应天府的账,今天发这个也是正常,里面记录的内容是周边土地田亩数量。

还有拥有土地田亩的所有人。

位置嘛——

位置!

这是当年他被封为韩国公时,上位赏赐土地田亩所在的地方!

这么巧的吗?

自己家里的事自己清楚,私自侵占田地这种事情,他们韩国公府肯定是有的,而且侵占的数量还不少。

当然这并不是李善长亲自安排的。

都是下面的人,想要攀他高枝的人在投桃报李。

还有就是府中跋扈仆从,仗着家中老爷的势,抢了人家的田地,将其划入到主人家里。

不过在收获的时候,会落到他手里几分。

还有……

李善长望了一眼弟弟。

李存义见状有些心虚的躲闪开。

大明这么多的勋贵公侯,那个家里不做些这样的事情,还有不少做的比这过分多了!

他兄长乃是韩国公!

乃是开国六公之一,不过是些土地田亩罢了。

这又有什么?

谁会说,谁会在意?

可是没想到,今天会出这档子事,这皇上是什么意思?

以前没有当回事,收也就收了,占也就占了……

昨晚查应天府的消息传来,兄长李善长分析了一番,告诉他完全不用担心,不过是给他们看的罢了。

后面等着陛下出牌就是。

在今天上朝时,也确如兄长所言,但是这账本!

却让李存义彻底慌乱起来。

为何偏偏是这一本?为何偏偏关联到他们韩国公府?

难道陛下——

比起李存义的慌乱。

李善长看完账本以后,却显得十分平静。

直接合上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将盖在身上的白狐裘拢了拢,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感受着温暖的阳光。

他追随朱元璋从无到有,从乱世小军头到如今的大明皇帝。

算下来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了。

什么场面他没有见过?

什么危机没有经历过?

眼前这点算什么?

再说了如果他们的大明皇帝朱元璋,真的要干什么的话,会用的着这么麻烦?

你看看去年的空印案,还有私通倭寇案,成百上千的脑袋砍下来,朱元璋他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顾虑吗?

“去,这些年收了多少统计出来,再从家里拿出一样的数量,整理成册拿给我。”

“还有家中的仆从,旁支疏远的亲戚,做过这些事的也写在上面,再挑几个投到门下,胡作非为的官员,官阶不能太低。”

“最后再安排一辆马车,我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