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果筵席就要散场(1/1)
祁安到新基地的当天,于爽没能和祁安一起,叙旧、欢宴,大醉一场。
但让于爽心忧已久的庄晓问题,却被意外解决!
庄晓因伤退居二线之后,状态一直不好。
在祁安去北一基地前,医生已经明确告知庄晓,他的腿没有恢复希望了。
在这之后,庄晓倒是短暂地谈过一段恋爱。
但这段感情是真的短,只持续了三个月。
那时祁安已经去了海岛,大陆上不再有灰烬祭司出没。
所有基地,尤其是周边堕虫很多的新基地,频频出兵,剿灭堕虫据点。
所有人都很忙,战报墙、战功榜,每周都会刷新。
庄晓就变得越发惫懒了,工作之外,日常宅家或者街上瞎逛的架势,真有点像村头的光棍汉子。
祁安来的这天傍晚,治好了庄晓。
大家自然都欢欣鼓舞,但离开医院往回走的时候,祁安想了半路,还是对庄晓道:
“有条件,我当然要治好你,没伤残总比有伤残要好。
但是,每个基地都有很多因伤退役的老兵,我也见了很多。
确实有许多人会颓废,但也有很多人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这么说,可能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我还是觉得,受过一次打击,就无法再对生活重燃热情,这是内心不够强大。
如果我把你治好,只是让你又端起枪,开开心心上战场去了,一切只像从前一样。
那下次受伤呢?
你并没有能面对伤病,适应挫折的心态。
我这么简单把你治好,倒像是害了你。”
庄晓微怔,低声道:“我明白的姐,这些道理队长和副队都跟我讲过很多次了。
队长说我是‘入耳不入心’,其实我入心了。
但我前半辈子,最擅长、最自豪的事,就是枪打的准,没别的了。
大家都在向前走,从前的日子结束了,我的失落,也是真的失落......”
庄晓觉得自己这话有狡辩的嫌疑,他就是软弱。
男子脸上发红,偏过头,又深深低头。
但没想到祁安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完全有理由痛苦。
你的伤也是正经在战场上受的,那时候我们在保卫华南基地。
道理入耳到入心,再到生出心气儿去践行,总有个过程。
你现在是有点颓,但也完成基本工作了,也没碍着谁。
我并不想苛责你,大家都不该苛责,你只是有自己的步调罢了。”
庄晓脚步顿住,看向祁安。
昏昏的路灯光芒下,年轻人刚刚干透的脸上,好像又有了水迹。
“我真服了姐,你一边说着‘别感动,别感动’,一边往死里煽情!”
祁安不由笑道:“那你坚强点,别哭!小心泪冻在脸上。”
“我不哭了,再哭对不起姐你的一片苦心!
我知道,腿好和不好,我应该过的日子,应该做的事,都是一样的。
训练新人、钻研枪械的保养、设计等等,这些队长和副队让我去做的事,我依旧要去做,要更认真,更沉下心去做。
腿好了,只是让我能做的事里,多了一件“上前线”。
如果需要我上前线,我会像以前一样拼杀,不需要我上,我也会在基地里踏实工作。
我.....我如果现在发誓,我再也不会随便消沉了,可能也没啥信誉度。
但我希望你看着我,我会跟小队里的所有人一样,变强,变得全面,变得......能承担更多!”
郑重沉肃的神情,实在极少出现在庄晓的面上。
正如庄晓自己所说,谁也不知道他的承诺有多久的时效。
但祁安也不为别人的人生作保。
这样的结果她也很开心了,握拳对庄晓道:“好!加油,我拭目以待!”
庄晓便笑了,还是那副颓兮兮的外貌,但是那娃娃脸大嗓门的轻快灵魂,又活跃起来了!
俩人脚步轻快,一路走,一路笑。
走着走着,祁安还蹲下团雪球。
但她刚团了一个,还没丢呢,就觉得后背凉了一下。
祁安抬头,见庄晓好好的在前面呢,立马回头,看到陈曦......不是,是陈钺舟。
陈钺舟手套上沾着雪沫。
祁安后背凉的那一下是被雪团砸了。
虽然力道轻轻,但陈钺舟刚才丢她了!
祁安回身,直接就把那个有她脸大的瓷实雪球,扔向了陈钺舟!
那角度,那力道,怎么看都能正中胸口,但被陈钺舟接住了。
雪沫簌簌落下,但雪球圆圆的本体,完好地保留在了男子的大掌中。
陈钺舟握着雪球,缓缓走近祁安。
这片空间就合拢了,变得排外了似的,让庄晓觉得自己但凡往前迈一步,就显多余。
祁安看着陈钺舟,问出了庄晓的心声:“你来找我的?有事吗?”
陈钺舟在她身前蹲下,摘下手套,就着那个雪球,双手如飞,灵巧地堆起一个迷你的漂亮小雪人。
是一种既卡通又写实的神奇风格,看着竟然有点像祁安。
祁安想到陈钺舟那个什么都能学会的神奇异能,偷偷在心中赞叹。
陈钺舟堆完看了一会儿,像是也很满意,脸上有了些笑意,对祁安道:
“没事,但是想跟你走走。”
他看了眼庄晓,明显是想和祁安单独走。
庄晓顶住压力,看向祁安。
祁安无所谓:“行吧。”
庄晓也放松下来,对祁安道:“那姐你明早别急着吃早饭,我带你去一家早餐摊,巨好吃!”
祁安比了个“ok”,笑看他走远。
庄晓还是高兴,抄着口袋,迈着大步,走得一颠一颠的。
陈钺舟偏头就看到祁安的笑容。
“你对他真是温柔。”他说道。
祁安挑眉,又竖眉:“你偷听我们说话?”
“你们说话一点都没压着声音。”陈钺舟丝毫不慌。
零下15度的冬夜,路上基本没人,祁安想着她跟庄晓的对话都挺带情绪的,确实能传出去老远。
陈钺舟什么耳力,听到很正常。
祁安闭嘴了,陈钺舟却道:
“庄晓并没有大伤大残,也不孤寡,没有真正的生活压力,所以能浪费时间,自怨自艾。
他也并不是不懂道理,就是沉在自怜、委屈的情绪里,拖延着,不愿意振奋。
就这样,你还是不骂他,还是对他温柔?”
祁安顿时蹙眉:“你干嘛把话说的这么难听?
就像我前面说的,颓废难过、自怨自艾,都只是正常人的正常情绪。
并不是所有人都坚强清醒,受了挫折一下子就能度过去。
庄晓又没害人,他的振奋来迟了一点,就不值得开心了吗?”
陈钺舟一下子抓住了祁安的手。
祁安原本走得不慢,被这样一抓,身子旋了半圈,差点被裹进陈钺舟的大衣里。
陈钺舟穿的是军服正装,厚重的大衣像件大氅,披在肩上,越发显出他的俊挺。
“如果你想让人放弃对你的感情,就别这么温柔!别让人看到你的灵魂!”
他的目光里像是带着点恨意,可又灼灼沸腾。
祁安怔了片刻,挣脱他的手,“我妈妈和我叔叔教我,见自己,也见众生。
我努力去理解别人,去见众生而已。
这在你看来,可能是一种‘温柔’,但我又不是专做给你看的。”
她转头要走,陈钺舟却又赶上两步,拦住她:
“但我看到了!我已经看进去了!
你不能也看我一眼吗?”
陈钺舟的声音,也在空旷的街道上,响亮地回荡。
祁安怔了一下。
周围又有细雪纷落,但是雪花,和两人呼出的雾气,都不能挡住那双过于浓烈,藏着太多渴慕的眼睛。
陈钺舟上前一步,要将祁安拥进怀里。
祁安却后退了一步。
“来新基地之前那晚,我和陈曦一起过的夜。”她如实说道。
陈钺舟本就变白的脸,更是空白了一瞬。
他猛地转头,盯住祁安。
祁安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只是轻声道:“对不起,但你可能,还是要重新考虑你的爱恋。”
她说完,越过了陈钺舟。
前方是小区,灯火斑斓温暖。
祁安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回头。
男子还站在黑暗的雪地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细雪变成了大雪,纷落不休。
......
第二天早上,祁安按约跟庄晓一起去小摊子上吃了早饭。
吃完,庄晓就去了隔壁理发店,剪了头发,刮了胡子。
上午9点,大家在婚礼场地集合,帮着布置现场。
庄晓一出场,引起一片哗然。
于爽搂住祁安的肩膀,大笑:“小祁,你这个结婚礼物最好!”
祁安也笑,但避开了赵博瀚,拉着于爽到角落里,小声道:
“队长,慢性辐射病的原理,是各种高能射线击穿人体内的水分子,破坏DNA。
这是更微观层面的修复,我还没有把握。”
于爽怔住,好半晌,使劲抱了祁安一下:
“我这个人还是太有远见了,当初就说你是‘人间瑰宝’,果然就是!”
这位先夸了自己一句,才道:
“你副队经过两年休养,已经不再三天两头跑医院了。
他也有自愈强化,能慢慢修复自体损伤的。
他的事,你搞得了就搞,搞不了也没事,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好。”祁安一笑,越发想搞了。
婚礼地点选在基地行政楼群的某一栋楼里。
这楼在末世前是高档酒店,周围有不少写字楼。
末世后其中一座保存完好的低层写字楼被选为基地的主行政楼,这栋同样结实的酒店楼,也被纳入行政楼群中了。
酒店楼6层有宴会大厅,末世后改成了大会议室,但挪走桌椅,装扮一下,依旧是宴会大厅!
祁安以为这天会很忙,活很多,但没想到干活的人更多。
“群星”战队现在是个拥有30支满编小队的巨型战队。
半个战队的兵在赵博瀚和赵博文的精准指挥下,只用半天,就把婚礼现场一切能想到的细节都归置好了。
祁安全程就只是在边上转了转,长了点见识。
据说这场婚礼是按照末世前的铺张标准来办的,有红毯、彩带,还有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鲜花作装饰。
大厅里各处凑来的桌子足足有50桌!也确实能让人长见识。
不过,据说末世前一场婚礼,新娘要换好几套繁复婚纱,要半夜起来化妆,连化4、5个小时。
于爽就一件裙角绣了四季繁花与飞鸟的白色长裙,配了件同色带雪狐毛领的大衣。
至于化妆?
于爽这半年把头发留长了,可以让苏青染勉强给她做个发型,这是极限。
“我本来也不想搞这么麻烦的婚礼,但你们副队非想弄,别人也瞎跟着起哄。
真看不出这人到大事儿上还挺虚荣。
化妆免了,我对粉过敏,能穿上这条裙子,已经足够证明他是我的真爱了!”
一屋子的姑娘都笑。
祁安敢保证自己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个。
她妈说末世前有个词叫“磕cp”,她已经磕队长和副队的cp好几年了!
在台上给队长递戒指的时候,祁安觉得,她比对面的副队还激动!
但事实上,赵博瀚还是最激动的。
他帮于爽戴上戒指的时候,祁安看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举着话筒说:“从今天起,就真的是,我们之间有谁病了,另一个人会照顾ta。
有谁死了,另一个人会埋葬ta。
我很幸运,无论我的名字出现在哪里,旁边都会是你。
我很幸运,很幸福。
于爽,我爱你。”
他们在光芒汇聚处拥抱,亲吻。
暗处的一桌桌席面旁,有亮晶晶的眼睛、轻轻的哽咽,有很多姨母笑,和梦幻的“哇~”,更有祝福的掌声,雷鸣般响起!
祁安心潮起伏,觉得自己体会到了妈妈说的:如果心中情感浓度足够,唱相应的歌,演唱效果能直接跨上一个大台阶!
新人下台,祝酒,大家热热闹闹吃喝起来。
不过并没有完全哄闹到沸反盈天。
祁安按照和队长的约定,抱着吉他上台的时候,所有的目光再次汇聚,台上台下一片安静。
祁安并不为这种万众瞩目而紧张,她轻轻一拨弦,歌声冲口而出:
亲爱的,我刚从梦中惊醒。
在梦里,我不得不与你分离。
醒来那一刻,我忽然明白。
无论你去何方,我都将追随。
若这是末日前的最后一天,我要与你相拥~
若筵席即将散场,我们的时间也就此陨灭~
我要与你相拥,直到最后一秒!
这是首摇滚歌曲,开头缠绵,后续激昂,合起来有种抵死缠绵的热烈!
虽然是清唱,但如果祁安愿意,她的声压能传遍整座基地!
而且大概是谭福搞的,唱到一半的时候,角落音箱里,放出了原曲伴奏。
在钢琴、鼓声,和电吉他的激越碰撞中,在祁安明亮的高音里,台上台下,喧沸一片。
不过也有沉默的地方。
几乎是正冲着讲台的头桌,陈钺舟没有参与总司令和两位团长的说笑交谈。
他只是盯着台上穿伴娘白裙,却恣意唱着摇滚的女子,将满满一杯度数极高的白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