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真实（1/1）

都灵儿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认不出那个妆容精致、穿着亮片礼服的女孩。后台化妆间的灯光太过明亮，照得她头晕目眩。

"第三十二号选手，都灵儿，准备上场了！"工作人员在门外喊道。

都灵儿深吸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抚过胸前那枚小小的四叶草项链——母亲昨天出院时给她的"幸运符"。三个月前的那场手术奇迹般地成功，母亲恢复得比医生预料的还要好。而现在，都灵儿站在《新声代》原创音乐大赛的舞台上，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正规音乐比赛，也是偿还齐云川那笔医疗费计划的第一步——冠军奖金二十万元。

"加油！"同休息室的其他选手对她比了个手势。都灵儿勉强笑了笑，拿起吉他走向候场区。

透过帘幕的缝隙，她能看到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和评委席上几位知名音乐人的轮廓。舞台左侧的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直播点赞数——目前已经超过两百万。

"下面有请第三十二号选手都灵儿，她将为我们带来原创歌曲《巷弄间的星光》。"

主持人的报幕声让都灵儿胃部一阵绞痛。她原计划演唱这首与齐云川"云端先生"相识时的作品，但此刻，这个选择突然显得太过私人，几乎像在公开表白。

聚光灯打在脸上时，都灵儿几乎看不见台下任何东西。她机械地走到麦克风前，调整了一下吉他背带，正要开口，音响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啸叫。

"抱歉，设备有点问题。"技术人员跑上舞台检查连线，"选手请稍等。"

等待的几分钟像几个小时一样漫长。都灵儿站在舞台中央，感到汗水顺着后背滑下。观众席开始有小声的议论，评委们也交头接耳起来。

"很抱歉，"技术人员最终宣布，"吉他拾音器故障无法立即修复。选手可以选择延后表演或..."

"我清唱可以吗？"都灵儿突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镇定。

评委席中央的着名音乐制作人陈勋挑了挑眉："没有伴奏？"

"我有另一首歌，不需要乐器。"都灵儿说，心跳如雷却异常清晰，"是首新作品，叫《真实如我》。"

陈勋与左右评委交换了一个眼神，点点头："请开始吧。"

都灵儿摘下吉他放在一旁，双手握住麦克风。闭上眼睛，她想象自己回到了那间八平米的小屋，对着手机直播的二十三个观众唱歌的样子。

"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完美的脸庞，

只有一颗跳动的心，和不够圆滑的棱角。

我不懂如何假装，学不会低头讨好，

如果你看到的只是幻象，那不如现在就散场..."

第一段唱完，都灵儿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整个场馆鸦雀无声。评委们全都坐直了身体，陈勋甚至摘下了墨镜。大屏幕上的点赞数开始疯狂上涨。

她的声音越来越稳，越来越有力：

"这就是我，真实如我，

在垃圾桶里找鲜花，在水泥地上种诗歌。

不羡慕云端的风景，不伪装成别的模样，

若你爱这不够完美的我，那才是真的爱我..."

副歌部分，都灵儿完全放开了声音。那是一种未经雕琢的、带着微微沙哑的嗓音，像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雾霾，直接而温暖。观众席上有人开始跟着节奏轻轻摇摆，更多人举起手机录制。

唱到最后一段时，都灵儿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观众席最后一排。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高挑身影让她差点忘词——那个下巴的线条，那个坐姿，即使遮住大半张脸她也认得出来。

齐云川。

三个月没见，他居然来了。

"...若这世界只爱假象，那我宁愿永远流浪，

至少我的歌声里，有最真实的模样。"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静默了两秒，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大屏幕上的点赞数突破了五百万，创下今晚最高纪录。评委席上，陈勋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都灵儿是吧？"他拿起话筒，"我很少在比赛中被打动，但你的声音...有种罕见的真实感。这首歌是你自己写的？"

都灵儿点点头，还在微微喘息。

"歌词很有意思。"陈勋意味深长地说，"'不羡慕云端的风景'...你知道现在乐坛最缺什么吗？就是这种不迎合、不伪装的真实表达。"

其他评委也纷纷给出高度评价。当都灵儿鞠躬下台时，她听到主持人宣布她直接晋级半决赛的消息。

后台走廊里，工作人员和其他选手围上来祝贺。都灵儿礼貌地应付着，眼睛却不断扫视四周——那个戴鸭舌帽的身影去哪儿了？

"找谁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都灵儿猛地转身。齐云川站在走廊拐角处，帽子已经摘掉，露出那张让她心跳加速的脸。他比上次见面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笑容依然温暖。

"你...怎么来了？"都灵儿的声音比想象中颤抖。

"林小满告诉我你要参赛。"齐云川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贸然靠近，"唱得很好，那首新歌...很打动人。"

走廊灯光昏暗，都灵儿却能清晰看到他眼中的真诚。三个月没联系，他们之间那种奇妙的默契却似乎从未消失。

"谢谢。"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还有...谢谢你来看我妈。"

"她还好吗？"

"嗯，恢复得很好。"都灵儿抬起头，"那笔钱，我会尽快..."

"灵儿，"齐云川打断她，"我不是来要钱的。"

一阵尴尬的沉默。远处传来下一位选手的歌声，是一首流行情歌，甜腻得有些失真。

"找个地方聊聊？"齐云川提议，"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的话。"

都灵儿看了看时间，母亲和林小满应该还在观众席等她。"等我领完成绩单好吗？十分钟。"

当她拿着晋级通知书回到约定地点时，齐云川正靠在墙上看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照出一丝疲惫和忧虑。见她过来，他立刻锁屏站直身体。

"附近有家奶茶店，这个点应该没什么人。"都灵儿提议。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意。他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又不会太过亲密。

奶茶店里果然空空荡荡。都灵儿点了杯最便宜的原味奶茶，齐云川跟着要了同样的。

"所以，"都灵儿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珍珠，"你这三个月在忙什么？"

"处理公司危机，应付董事会，还有..."齐云川停顿了一下，"考虑未来的路。"

都灵儿抬眼看他："什么路？"

"我打算离开齐氏集团。"齐云川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仿佛不是在谈论放弃亿万身家，而只是换个工作那么简单。

"什么？"都灵儿差点打翻奶茶，"为什么？"

"很多原因。"齐云川苦笑一下，"最主要的是，我想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而不是一辈子当个提线木偶。"

都灵儿第一次看到他眼中如此明显的挣扎和不确定。那个在高级餐厅里从容不迫的精英，此刻像个迷路的大学生一样困惑而真实。

"你父亲同意吗？"

"当然不。"齐云川摇摇头，"他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么按他的方式管理公司，要么把位置让给我叔叔。"

"所以你是为了..."都灵儿没说完，但两人都明白那个未尽的问题。

"不全是。"齐云川直视她的眼睛，"这个决定早在认识你之前就有了雏形。只是你让我看到，人可以有勇气活得真实，哪怕代价很大。"

都灵儿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这个来自完全不同世界的男人产生这样的影响。

"那首歌，"齐云川轻声问，"《真实如我》，是写给我的吗？"

都灵儿脸颊发热，低头盯着奶茶杯："部分是。更多是写给我自己的。"

"我喜欢它。"齐云川的声音异常温柔，"尤其是'不羡慕云端的风景'那句...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反而羡慕你的巷弄。那里至少阳光能直射进去，不像我的世界，到处都是曲折和算计。"

都灵儿惊讶地抬头。这是齐云川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羡慕，甚至是某种自卑。那个总是从容不迫的"云端先生"不见了，眼前只是一个和她一样困惑却勇敢的普通人。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当面道歉。"齐云川继续说，"为我之前的隐瞒和自以为是。你说得对，建立在谎言上的关系没有意义。如果我还有机会...我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以真实的自己。"

都灵儿深吸一口气："云川，我得先说清楚——我不会因为你的钱或地位接受你，同样也不会因为你放弃那些而同情你。如果我选择和你在一起，只是因为你是你。"

"这正是我想要的。"齐云川眼睛亮了起来，"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或崇拜，只需要你的诚实。就像你那首歌里唱的——真实如你。"

"那会很困难。"都灵儿警告道，"我脾气倔，自尊心强，还有一屁股债..."

"我们可以一起面对。"齐云川伸出手，悬在桌子中间，给她选择的权利，"从朋友开始？"

都灵儿看着那只修长的手，想起它们弹钢琴时的优雅，处理文件时的果断，现在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慢慢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握了上去。

"从朋友开始。"

回比赛场馆的路上，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知不觉缩小了。都灵儿告诉齐云川自己参加比赛是为了奖金还债，齐云川则分享了他创办音乐教育平台的计划。

"其实我注意到一个现象，"他兴奋地说，"很多偏远地区的孩子有音乐天赋，但缺乏专业指导。我想做一个线上线下结合的平台，让优秀教师能接触到这些学生..."

都灵儿惊讶地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述。这个充满热情的理想主义者，与当初那个在高级餐厅里谈论鹅肝和红酒的精英判若两人。

"需要志愿者吗？"她半开玩笑地问，"我可以教吉他基础。"

"认真的？"齐云川眼睛一亮，"那太棒了！我们正在设计课程体系..."

他们在场馆门口道别。都灵儿要回去找母亲和林小满，齐云川则有个早安排好的商务晚餐——"最后一次以齐氏副总裁身份出席"，他自嘲地说。

"对了，"转身前齐云川突然问，"半决赛唱什么歌？"

都灵儿歪着头想了想："也许...写首新的？"

"需要钢琴伴奏吗？"齐云川眨眨眼，"这次不用匿名，可以正式署名'齐云川'。"

"云端先生终于要公开露面了？"都灵儿笑着调侃。

"只做真实的我。"齐云川认真地说，然后挥手离开。

都灵儿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胸口涌起一种奇妙的充实感。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四叶草项链，突然觉得未来不再那么令人畏惧——无论比赛结果如何，无论那二十万何时能还清，至少此刻，她找到了最真实的自己，也遇见了最真实的他。

回到休息室，林小满立刻扑上来："你去哪儿了？陈勋制作人找你呢！他说有家唱片公司想签你！"

"什么？"都灵儿愣住了。

"不仅如此，"林小满晃着手机，"你上热搜了！'真实如我 新声代'，现在排名第十七还在往上爬！"

都灵儿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网友录制的她清唱的视频，转发量已经超过三万。评论区一片赞誉："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听哭了请永远保持这份真实"...

她一条条翻看，直到母亲轻声唤她："灵儿，有人找你。"

抬头看去，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恭敬地递上名片："都小姐您好，我是星辰音乐的艺人总监。方便单独聊几句吗？"

都灵儿下意识回头望向齐云川离去的方向。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她知道有一件事已经改变——她不再是一个人在巷弄里寻找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