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怕黑(1/1)
“他?”陈长庚稍微迟疑了一下,哦了一声,“偏远山村的穷小子?还是权贵财阀家流落在外的贵公子?又或是您仇家的后人,以您的通天手段,肯定比我要知道得多。”
年轻女人冷冷道:“你看起来并不担心我们会杀了他。”
陈长庚苦笑道:“你没必要试探我,他的死活跟我没多大关系,身处棋局之中,大家都是棋子,而且还不一定是同一种颜色的棋子,甚至可以说他之前差点就死在我的手里。”
年轻女人神情微变,巷子平地起风。“杀迦南的杀手是你请的?”
陈长庚点了点头,“不经历生死锤炼哪来真挚的感情,他们俩当时的感情还差点火候,我就加了一把火。这一把火,差点把他们两个都烧死了。”
年轻女人杀意抖升,“你倒是很坦诚。”
陈长庚看向黑衣女人,诚挚说道:“在您来之前,我确实想好了很多种能够自圆其说的说辞,但是当我看见您,就知道一切的谎言都没有任何意义,哪怕我什么都不说您也查得到,即便查不到也猜得到,对您撒谎是对您的一种侮辱。”
年轻女人冷冷道:“如你所愿,先杀了你,再去杀了他。”
陈长庚对着黑衣女人微微一笑,“如果可以,我想死在您手里,那我就死而无憾了。至于他,我真心的建议没有必要,留着他,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摸到幕后之人。”
黑衣女人淡淡道:“你觉得我在乎吗?”
陈长庚恍然道:“是啊,以您的性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根本就不屑于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是,您得为迦南想想。我虽然在您面前是蝼蚁般的小角色,但我混迹江湖一辈子,看人的眼力自问不差。”
陈长庚叹了口气,“迦南跟寻常女孩儿不一样,太不一样,她是个奇女子,不能用看普通人的思维看待她。或许任何人都认为她不会看上他,但我看得出,她会。”
“而且,她一旦看中,将一生不变,终生不渝。”
年轻女人冷冷道:“这就是你的倚仗。”
陈长庚摇了摇头,“我跟他其实不熟,相反,迦南这丫头我很喜欢,一旦他死于非命,她的道心也就碎了。我虽然不是武道中人,但对于武道也略知一二。道心碎了,人心死了,她的一生也就如行尸走肉了。”
“相反,如果他努力一辈子也追不上,或者中途她对他失望了,说不定反而会得到解脱。”
说着,陈长庚看向黑衣女人,“您和那位的感情江湖上有过只言片语的传言,传闻历经无数磨难波折,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情之一道,最是难测,也最是险峻。”
黑衣女人没再说话,转身朝着巷子外走去。
年轻女人跟在后面,“师傅,就这么放过他?”
黑衣女人淡淡道:“一个无名小卒,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路过花子巷222号,黑衣女人停顿了一下,一直没有动怒的她,陡然气机勃发,杀意横生。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曾迦南为什么会看上一个最底层的苦力棒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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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吴朝阳看着迎面而来的铁塔巨汉,终于明白佟亮所说的势是什么东西。
大势所趋、势不可当。
所谓势,就像在山中遇上猛虎,哪怕老虎只是懒洋洋地看一眼,也会两股颤颤。
他此刻就是这样,男人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就像是一头猛虎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一时忘记了逃跑。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男人的身形样貌愈发清晰可见,那是一个比向东还高,还壮的男人。
男人花白短发,面容和善,眼神温柔,像是一头慈祥的猛虎,不怒而威。
吴朝阳已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萌新,学过自由搏击,学过八极拳,见过向东和佟亮这样的高手,这人看似信步而来,但每一步的步距几乎完全相同,行走之间龙行虎步,绝对是浸淫武道几十年高手,说不定比佟亮还要高,难道是搬山境巅峰?这种级别的高手凤毛麟角,自己运气这么好?随便出来走一圈就能遇上?
“小兄弟,请问十八梯厚慈街怎么走?”男人声音粗砺,但很温和,自觉地停在两三米开外。
吴朝阳盯着男人的脸,毫不错过任何细节地观察男人的表情,以他的经验,基本能确定此人对他没有敌意,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假装漫不经心地往后挪动两步,进一步拉开距离。
“一直往下走,走到最底部就是。”
男人说了声谢谢,抬脚走下了石梯,走下去几步回头对吴朝阳一笑,“你不走?”
吴朝阳硬着头皮走下石梯,但没有跟得太近,始终保持着四五步石梯的距离。
两人一前一后缓缓下行,男人问道:“你住在十八梯哪里?”
“凤凰街。”
“看你走路沉稳,习过武?”
“神仙茶馆的佟亮是我师傅,外家武道搬山境巅峰。”
“小伙子在十八梯做什么工作?”
吴朝阳紧盯着男人的后颈,随口道:“棒棒头子,手下有上千棒棒。”
男人哦了一声,“不错,很好。以后想把生意做大吗?”
吴朝阳说道:“如果有可能,当然是大一点更好。”
男人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高处不胜寒,其实幸福感最强的那部分人,恰好是你目前这个阶段的人,再往上走,利益纷争过大,劳心劳力不说,还步步如履薄冰。”
吴朝阳眼珠子转动了一下,附和道:“大叔一语惊醒梦中人,难怪最近我感觉很累,听你这么一说就明白了。”
男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喃喃道:“你与我年轻时候的一位兄弟很像。”
吴朝阳问道:“是长得像吗?”
男人摇了摇头说道:“你长得比他帅多了。我指的是你们都很聪明,也都不服输,总想着力争上游,片刻也不愿停下来。”
吴朝阳不太明白男人的意思,说道:“大叔过奖了,您的那位兄弟肯定是位很了不起的人,我一个农村出来的小棒棒,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而且我可没那么大志气力争上游,我有我的目标,如果目标达到了,说不定就停下来了。”
男人淡淡道:“英雄不问出处,其实聪明本身不是件坏事,力争上游更是件好事,难就难在即要有上进心,又能在这个过程中坚守本心。这个世界诱惑太大了,稍有不慎,上进心过了头,就会走火入魔。”
吴朝阳点了点头,“我爷爷也说过类似的话,他老人家说‘不疯魔不成活’,但如果真疯魔了,那活着只是功名利禄的傀儡,已不是我,活着也就等于死了。”
男人脚下停顿了一下,吴朝阳也随之停下脚步。
停顿了几秒钟,男人继续往下走,“你爷爷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走到凤凰街,吴朝阳停下脚步,“这位大叔,我到家了,就不陪你走下去了。”
男人停下脚步,铁塔般的身形矗立在前方,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像一座大山,巍峨高耸,令人敬畏。
吴朝阳正犹豫着要不要一头扎进巷子里,下方走来两个女人,两人都是一袭黑色的风衣,走在前面一人戴着墨镜,随着她踏上最后一步石梯,街道上无风起浪,燥热的空气瞬间像是被点燃一般,令人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吴朝阳山中长大,对危险很敏感,他本能感觉到这两个女人比铁塔男人更危险,下意识往蓼叶巷挪动了几步,站在铁塔男人身后。
男人突然开口说话道:“小伙子,你不是到家了吗,还不回去?”
吴朝阳如获大赦,假装淡定地走进巷子,一直到确定身后没人追来,不要命地拔腿就跑。
凤凰街,黑衣女人停下脚步,声音冰冷,“他告诉你的?”
铁塔男人叹了口气,“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把他当棋子设局算计。”
铁塔男人叹了口气,“他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就让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平平凡凡地活下去吧。”
女人嗤笑一声,“你认为我会怕他找我报仇?”
铁塔男人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女人拳头一握,长风陡然飞舞,“算计他、算计我都无所谓,但他们算计到了迦南身上!”
铁塔男人眉头深皱,“他们是谁?”
“他们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迦南被拉入局中。”
女人愤怒道:“当年就是他妇人之仁,才害得如今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算计!”
铁塔男人淡淡道:“当年他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现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年轻女人对铁塔男人微微鞠了一躬,“大伯,师傅师娘就迦南一个女儿。”
铁塔男人摇了摇头,“当年我答应过他父亲放过他,今天既然我来了,就不会看着你们杀了他。”
天地气机骤然狂躁,黑色的风衣猎猎作响,“我想杀的人,他拦不住,你也拦不住。”
铁塔男人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型,“你有没有想过,背后谋划之人,正盼着我们内斗。二十多年前那一战,我们都留下了无法弥补的暗伤,你我再全力一战,后果如何,你应该清楚。”
“而且,”男人顿了顿,“你我若是交手,他该如何自处,你就一点不在乎他的感受吗。”
狂暴的天地气机缓缓散去,黑衣女人缓缓朝着上方走去,与铁塔男人擦肩而过。
“他住在花子巷222号,这里面的含义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铁塔男人拳头不自觉紧握了一下,又缓缓松开,喃喃道:“好大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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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朝阳并没有立即跑回花子巷,在小巷子一阵左拐右突,跑到了神仙茶馆后院,抬手就是啪啪啪猛烈敲门。
“谁啊!深更半夜叫魂啊!”佟亮打开门,穿着大裤衩,白背心,胸口的肌肉因愤怒剧烈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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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我知道什么是势了!”吴朝阳一步冲进去,这才松了口气。
“你特么大半夜跑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吴朝阳顺了顺胸口的气,惊魂未定,“师傅,我今天遇到了高手,我觉得很可能是搬山境巅峰,说不定还更高。”
“放屁!老子才搬山境中期,你出门随便一逛就遇到了个巅峰,还特么有可能更高,你见过更高是什么样的吗,你特么当搬山境是大白菜吗?”
“是真的。”吴朝阳大口喘息了好几口,“那人只往那里一站,就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肯定比您境界还要高,还有两个女人,她们一出现,我就感到一阵莫名心悸。”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外家武道高手的势也是要放出来才感觉得到,内家武道高手更是如此,那是要调动本源内气才会干扰正常的天地气机,你一个小菜鸡,即便是遇上了,人家也没必要在你面前显摆。”
吴朝阳愣了片刻,“那,他们如果是来杀我的呢?”
佟亮没好气地说道:“这种传说中的高手要杀你?你特么想屁吃呢,你算老几,是财阀世家公子爷,还是权贵高层的公子哥儿?”
吴朝阳沉默不语,脑海里一阵天马行空,“万一我真是呢?”
“是尼玛,真是来杀你的,你还能活着跑到我这里。”
吴朝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悬着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好像是这个道理,难道是我太紧张了,自己吓自己。”
“别打扰老子睡觉,你特么今晚缺席,明天加练补上。”
吴朝阳走出去一步又返回来,“师傅,要不今晚我睡你这里。”
“滚滚滚,老子这没你的床。”
吴朝阳硬撑着门,恳求道:“师傅,深更半夜,我怕黑。”
佟亮愣了一下,抬腿就是一脚踹出,吴朝阳猝不及防,啊的一声跌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去尼玛的。”
吴朝阳刚起身,门砰的一声关上。
“师傅,你开门啊,我真的怕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