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荒野孤影，利爪初锋（1/1）
瓢泼大雨无情地冲刷着天地，将黑木城笼罩在一片混沌的水幕之中。凌清玄裹紧身上那件偷来的、带着刺鼻酒气的宽大仆役外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小巷中穿行。雨水顺着兜帽边缘滑落，冰冷刺骨，却让她混沌的思绪更加清明。
她必须尽快离开黑木城的范围。凌家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修真小家族，但嫡母王氏既然能对原主下慢性毒手，就绝非善类。一旦天亮后发现她失踪，以及王五的“意外”昏迷，难保不会派人追查。以她现在这副孱弱的身躯，一旦被抓住，下场只会比原主更惨。
她的目标，是城外的黑木山脉。
根据原主零碎的记忆，黑木山脉地域广阔，妖兽横行，但也蕴藏着一些低阶的灵草资源，是黑木城及周边散修、小宗门弟子经常历练和谋生的地方。对目前的凌清玄来说，那里既危险，也意味着机遇和……匿藏之所。
雨夜是最好的掩护。她尽量避开主干道，专挑偏僻、泥泞的路径行走。身上那件仆役的衣服虽然不合身，却也让她在黑暗中显得不那么起眼。偶尔遇到同样在雨夜奔波的行人，也都行色匆匆，无人留意这个低着头、缩在宽大衣物里的瘦小身影。
《虚心诀》在她体内缓慢运转着。那丝冰冷的虚无之力，似乎在与外界的寒冷和寂静产生着某种共鸣。它不仅持续压制着体内的毒素，让她不至于半途倒下，更让她的五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比常人更加敏锐。
风声、雨声、远处隐约的犬吠声……一切都清晰地传入耳中，却又被大脑自动过滤掉无用的杂音，只留下对环境的精准判断。她的脚步，也因此能下意识地避开一些较深的积水和可能潜藏危险的暗处。
将近黎明时分，雨势终于稍歇，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凌清玄也终于抵达了黑木城的边缘，前方是连绵起伏、笼罩在薄雾之中的黑木山脉轮廓。
她没有丝毫停歇，一头扎进了山林的边缘地带。
山林里的空气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但也混杂着草木腐烂和某种野兽的腥臊气味。地面湿滑，遍布枯枝败叶。
凌清玄找了一个相对隐蔽、能勉强避雨的山壁凹陷处，暂时停下脚步。连续数个时辰的奔波，几乎榨干了她这具身体本就微薄的体力。她需要休息，更需要补充能量。
她靠着冰冷潮湿的山壁坐下，闭上眼睛，再次沉入《虚心诀》的修炼之中。这一次，或许是因为身处更接近自然、更“寂静”的环境，她感觉引导虚无之力的过程似乎顺畅了些许。丝丝缕缕的冰冷能量汇入体内，不仅继续压制毒素，还在极其缓慢地滋养着她那近乎枯竭的精神力。
不知过了多久，腹中传来的强烈饥饿感将她从修炼状态中唤醒。
食物，是眼下最迫切的需求。那十几枚铜钱，在城里或许还能买几个粗粮馒头，但在危机四伏的山林里，毫无用处。她必须依靠自己。
幸好，前世作为帝国天骄，她也曾有过不少野外历练的经验。基本的狩猎和辨识可食用植物的知识，还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里。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雨后的山林，生机勃勃，也暗藏杀机。她需要寻找一个实力低下、容易捕获，又能提供足够能量的猎物。
很快，她在一片灌木丛附近，发现了几枚新鲜的、带着三瓣爪印的足迹，以及一些被啃食过的低矮草叶。
“三尾风兔。”凌清玄立刻做出了判断。这是一种低阶妖兽，速度快，有一定的风刃攻击能力，但防御力极弱，肉质鲜美，蕴含少量灵气。对于目前的她来说，是绝佳的猎物。
她没有贸然行动，而是仔细分析了足迹的方向、深浅，判断出风兔大致的活动范围和可能的巢穴位置。然后，她利用地形和植被作为掩护，放轻脚步，如同一只最谨慎的猎豹，悄无声息地循迹追踪而去。
《虚心诀》带来的冷静和专注，让她在追踪过程中表现出了与年龄和体力极不相符的耐心和技巧。她能敏锐地捕捉到风向的变化，能提前预判出风兔可能逃窜的路线，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环境中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
大约一炷香后，在一处溪流边的草地上，她终于发现了目标。
一只灰褐色的三尾风兔，正警惕地啃食着鲜嫩的青草，三条毛茸茸的短尾巴不时轻轻摆动，耳朵竖立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凌清玄藏身在一块岩石后，屏住呼吸，眼神冰冷地计算着距离、风向、以及自己出手的成功率。
她不能失手。以她现在的体力，一次失败的追逐就可能让她彻底耗尽力气。
机会只有一次。
她悄悄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边缘较为锐利的石块，掂量了一下重量。然后，等待。
等待风兔放松警惕，低下头颅的那一瞬间。
来了！
就在风兔低头啃食一片特别肥美的草叶时，凌清玄动了！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手腕猛地发力，手中的石块如同离弦之箭般，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砸向风兔的一条后腿！
啪！
一声轻微的骨裂声响起。
风兔发出一声尖锐的“吱吱”叫声，后腿明显变形，速度大减！它惊恐地想要逃窜，但受伤的腿让它难以保持平衡，踉跄了几步。
就是现在！
凌清不定身体的虚弱，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岩石后猛地冲出！她的速度并不快，但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
在风兔即将挣扎着再次提速的瞬间，她已经扑到了近前！
手中寒光一闪！
是那支被她磨尖了的银发簪！
她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怜悯，冰冷的簪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风兔惊恐圆睁的眼眶，直没至底！
噗嗤！
温热的血液溅了她一手。
风兔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失去了生机。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凌清玄面无表情地拔出发簪，在草地上擦了擦血迹。她蹲下身，开始熟练地处理这只风兔。剥皮，去内脏，寻找可能存在的兽核。
这只风兔大概还未成年，体内并没有凝聚出兽核，让她略感失望。但兔肉本身蕴含的灵气，也足够她补充体力了。
她正准备生火烤肉，突然，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由远及近传来。
凌清不定眼神一凛，迅速将处理好的兔肉和皮毛藏到附近的灌木丛中，然后快速抹掉地上的血迹，自己则闪身躲到了一块更大的岩石后面，同时将那支磨尖的发簪紧紧握在手中。
很快，三个穿着统一青绿色劲装、腰间佩剑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溪流边。看他们的服饰，应该是附近某个小宗门的弟子。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较为高大、下巴上有一道明显疤痕的青年，修为大概在炼气二层左右。另外两人稍显瘦弱，修为似乎更低，像是刚入门不久的样子，跟在疤脸青年身后，神色间带着几分谄媚和敬畏。
“妈的，这鬼天气，连根毛都没打到！”疤脸青年啐了一口，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凌清玄刚刚处理猎物的地方，虽然血迹被大致擦拭过，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和凌乱的草地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咦？疤哥，你看这里，好像刚有人来过？”一个瘦高个跟班眼尖地发现了端倪。
疤脸青年走上前，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脸上露出一丝贪婪的狞笑：“是血腥味！而且还很新鲜！看这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刚被处理过。嘿嘿，运气来了，说不定是哪个不长眼的散修打到了好东西，被我们撞上了！”
“疤哥英明！”另一个矮胖跟班立刻拍马屁。
“搜！给我仔细搜！人肯定还没走远！”疤脸青年大手一挥，三人立刻分散开来，开始在附近搜索。
凌清玄躲在岩石后，心沉了下去。
麻烦来了。
这三人虽然修为不高，但都比现在的她强。硬拼，绝无胜算。
必须利用智慧和……出其不意。
她的目光，冷静地扫过周围的地形，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每一种可能性。
很快，那个瘦高个跟班就搜到了她藏匿兔肉的灌木丛。
“疤哥！找到了！是一只刚杀的三尾风兔！肉还热乎着呢！”瘦高个兴奋地叫喊起来。
疤脸青年和矮胖跟班立刻围了过去，看到处理干净的兔肉，脸上都露出喜色。
“算我们运气好！白捡一顿美餐！”疤脸青年哈哈一笑，伸手就要去拿兔肉。
就在这时，一直隐藏在岩石后的凌清玄，突然走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宽大的仆役衣服，兜帽拉得很低，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身材瘦小，看起来弱不禁风。
“站住。”
她的声音不大，甚至因为身体虚弱而显得有些沙哑，但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冰冷。
三个青衣弟子都是一愣，显然没料到附近居然还藏着人，而且还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小丫头片子。
疤脸青年上下打量了凌清玄几眼，见她衣衫褴褛，气息微弱，脸上立刻露出不屑和凶狠的神色：“哪来的小乞丐？这兔子是你杀的？”
凌清玄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放下那只兔子，它是我的。”
“你的？”疤脸青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放声大笑起来，“小丫头，你是不是没睡醒？在这黑木山脉，谁的拳头大，东西就是谁的！这兔子，现在归我们‘青峰门’了！识相的赶紧滚，不然，别怪哥哥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跟着狞笑起来，握住了腰间的剑柄，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
凌清玄依旧站在原地，兜帽下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她在评估。
对方三人，一个炼气二层，两个炼气一层。都有武器。而她，只有一支磨尖的发簪，和刚刚恢复了一点点的体力，以及《虚心诀》带来的超常冷静和一丝微弱的虚无之力。
硬拼是死路一条。
她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飞速计算着。
风向，微风，从她这边吹向对方。
地形，溪流边，地面湿滑，多碎石。
对方的站位，疤脸在前，两个跟班分列左右，隐成三角之势，但并不严密。
突破口……在那个看起来最弱、也最沉不住气的矮胖跟班身上。
“既然你们不滚，”凌清玄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那就留下吧。”
“你说什么？找死！”那矮胖跟班果然被激怒了，第一个拔出长剑，怒吼一声，就朝着凌清玄当胸刺来！剑招粗陋，破绽百出，显然是基础剑法都没练扎实。
凌清玄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剑光，向左前方踏出一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锋！同时，她右手闪电般探出，不是去格挡，而是抓起一把混合着泥沙的湿土，狠狠地扬向了那矮胖跟班的面门！
“啊！”矮胖跟班猝不及防，眼睛被泥沙迷住，惨叫一声，攻势顿时瓦解，捂着眼睛连连后退。
这一下兔起鹘落，快得让疤脸青年和瘦高个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贱人，你敢！”瘦高个反应稍快，怒骂一声，挥剑便向凌清玄削去！
凌清玄看也不看他，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矮身下潜，躲过剑风的同时，左脚精准地踢在地面上一块不起眼的鹅卵石上！
嗖！
鹅卵石如同暗器般激射而出，正中瘦高个握剑的手腕！
“哎呦！”瘦高个吃痛，手腕一麻，长剑差点脱手，攻势再次被打断！
电光火石之间，凌清玄已经连续化解了两个炼气一层修士的攻击，并且让他们暂时失去了战斗力！
只剩下那个炼气二层的疤脸青年了！
疤脸青年此刻脸上已经没了之前的轻视，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狠厉！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丫头，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她的身法、她的时机把握、她的狠辣精准，都远超她的外表！
“给我死！”疤脸青年低吼一声，体内灵力运转，长剑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显然是动用了宗门的基础功法，一剑横扫，带着凌厉的风声，封死了凌清玄所有闪避的空间！
这一剑，比之前两个跟班的攻击，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凌清玄瞳孔骤缩！
硬接，必死无疑！
闪避，空间已被封死！
千钧一发之际，她做出了一个让疤脸青年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一个滑步，整个人几乎贴着地面，如同狸猫般蹿到了疤脸青年的脚下！
疤脸青年一愣，剑招落空，低头看去，只见那个瘦小的身影已经近在咫尺！
不好！
他心中警铃大作，想要后退变招，但已经来不及了！
凌清玄的目标，根本不是他的要害！
她的右手，紧握着那支磨尖的银发簪，以一种刁钻而精准的角度，狠狠地刺向了他持剑手臂的……肘关节内侧的一个不起眼的凹陷处！
那是“曲池穴”！控制手臂气血流通的关键穴位之一！
噗！
发簪精准命中！
一股尖锐的、带着麻痹感的剧痛瞬间传遍了疤脸青年的整条手臂！他只觉得右臂一软，气血逆流，灵力运转瞬间被打断，握剑的手再也使不出力气！
“啊！”他惨叫一声，长剑脱手而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凌清玄一击得手，毫不恋战，立刻借力后退，与疤脸青年拉开了距离，眼神冰冷地注视着他。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三个气势汹汹的青峰门弟子，一个被迷了眼，一个手腕受伤，为首的那个更是被废掉了持剑的手臂！
整个场面，瞬间逆转！
溪流边，只剩下三个青衣弟子痛苦的呻吟声，和凌清玄那如同寒冰般沉静的呼吸声。
那两个跟班看着疤脸青年痛苦地捂着手臂，又看了看那个站在不远处、身形瘦小、却散发着让他们心悸寒意的神秘少女，眼中充满了恐惧。
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了！这个看起来像乞丐的小丫头，根本就是个怪物！
凌清玄没有理会他们的恐惧。她缓缓走到掉落在地的那柄长剑旁，弯腰捡了起来。入手微沉，是普通的精铁剑，但比她那支发簪，无疑是更好的武器。
她掂量了一下，然后目光转向那三个已经失去战斗力的青峰门弟子。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生死搏杀，而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计算和执行。
杀，还是不杀？
杀了，可以永绝后患，还能搜刮他们身上可能存在的其他资源。
不杀，可以节省力气，避免引来青峰门后续可能的追查（虽然一个小宗门未必会为一个外门弟子大动干戈，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冰冷的理智，在她脑海中飞速权衡利弊。
最终，她选择了后者。
这三个人，已经对她构不成威胁。杀了他们，收益不大，风险却未知。对于刚刚踏上无情道的她来说，任何不必要的、可能影响自身计划的行为，都应该避免。
“滚。”
她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意味。
那两个跟班如蒙大赦，顾不上还在痛苦呻吟的疤脸青年，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片让他们恐惧的地方。
疤脸青年怨毒地看了凌清玄一眼，也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着跑了。他知道，今天栽了，而且栽得莫名其妙。但他不敢再停留片刻，那个少女的眼神，让他从心底发寒。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凌清玄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她走到灌木丛边，捡起属于她的那份兔肉和皮毛。然后，又将那三个家伙遗落的一些零碎物品（比如一个装着几颗劣质疗伤丹药的小瓷瓶，几块碎银子）也毫不客气地收了起来。
蚊子再小也是肉。这是她现在最真实的生存法则。
做完这一切，她提着新得的长剑，拿着她的猎物，转身，朝着黑木山脉更深处走去。
背影依旧瘦弱，步伐却比来时更加沉稳。
经过这场小小的冲突，她不仅获得了急需的武器和资源，更重要的是，她初步验证了自己前世的战斗经验和《虚心诀》带来的优势，也再一次坚定了她走无情道的决心。
这个世界，果然容不下丝毫的软弱和仁慈。
只有绝对的理智，和绝对的力量，才是生存下去的唯一凭仗。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凌清玄的心中，没有恐惧，没有迷茫，只有一片冰封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她的道，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