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守住旧物里的回忆(2/1)
陆星辞的耳尖“腾”地红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袖口的玉佩,冰凉的玉质却挡不住掌心发烫。
那年他才八岁,手指还够不到古琴的最低音,是林昭哥把自己的奥特曼玩偶塞进他琴盒,说“怪兽最怕这个”。
如今那玩偶早被磨得没了鼻子,却还摆在他琴房的柜子里,旁边堆着陆星眠每年给他画的“古琴铠甲”——画里的古琴总穿着带星星的披风。
“妈妈就别取笑我了,”他清了清嗓子,指尖在虚空中拨弄着琴弦,像是在预演《茉莉花》的调子,“演奏会那天,我想把薰衣草籽装进香囊,挂在琴上。
老师说古琴要养,我觉得它闻着花香长大,弹出的调子也会带甜味。”
“这个主意好!”林昭正蹲在地上给石榴树浇水,闻言直起身来,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里映着晚霞。
“我上次去考古现场,看到古人给乐器装香料的匣子,咱们也给星辞的琴做个,就用爷爷书房里那批紫檀木,比当年装琉璃剑的盒子还结实。”
陆辞年眼睛一亮:“那批紫檀木可是我跟老李磨了三个月才换来的,本来想给你做个砚台盒。”
他故意板起脸,却在看到林昭挠头的模样时绷不住笑,“罢了罢了,给星辞的琴用,比装砚台更体面。
当年你爷爷的胡琴,就是用檀香木做的琴筒,拉出来的《二泉映月》都带着松木香。”
说到胡琴,林澜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屋里走:“我去拿样东西。”众人只见她快步穿过回廊,裙摆扫过廊下的兰草,留下一串淡淡的香。
片刻后,她捧着个锦盒回来,打开时,里面躺着把乌木胡琴,琴杆上缠着圈红绸,正是当年陆辞年父亲留下的旧物。
“这胡琴,”陆辞年的声音有些发颤,伸手抚过琴筒上的蟒皮,“还是当年我跟你爷爷学拉琴时用的,后来搬家时不小心磕了琴轴,就一直收着。”
林澜笑着把胡琴递给他:“前阵子请乐器行的师傅修好了,你听听。”
陆辞年接过琴,手指有些生疏地搭上琴弦,试拉了个音,清越的调子像山涧的泉水,瞬间漫满了院子。
孩子们都安静下来,连石榴树的叶子都仿佛停了摇晃。
“拉段《茉莉花》吧,”林诺轻声说,“跟星辞弟弟的古琴合着来,肯定好听。”
陆辞年点点头,闭目调整呼吸。陆星辞默契地抱起身边的旧古琴,指尖落在琴弦上。一老一少,一把胡琴一把古琴,两个时代的旋律在院子里交织,像两条缠绕的河。
胡琴的醇厚混着古琴的清冽,把满院的茉莉香都揉进了调子?,听得张妈直抹眼泪。
一曲终了,陆星眠忽然鼓起掌来,巴掌拍得通红:“太好听了!比我在音乐厅听的还动人!”
她跑到陆辞年身边,指着胡琴上的红绸,“这红绸像不像石榴花?等薰衣草开了,咱们换薰衣草编的绳子,肯定更漂亮。”
“好啊,”陆辞年把胡琴递给她,眼神里的温柔能淌出水来,“到时候让你星辞哥教你拉,咱们祖孙三个合奏,给你奶奶当睡前曲。”
正说着,林叙拎着个竹篮从外面回来,里面装着刚买的葡萄,紫莹莹的像串玛瑙。
“刚碰到王总,”他笑着把葡萄分给众人,“他说弄了新的东西,让咱们明天去拿,还说要给星辞的演奏会写条幅,就用他新练的隶书,说比当年给博物馆题的字还精神。”
“王爷爷的字确实好,”林昭咬着葡萄说,“上次我去他家,看到墙上挂着幅《兰亭序》,说是照着当年在古玩市场淘的拓片临的,墨香混着他腌萝卜的咸香,特别有味道。”
提到古玩市场,陆辞年忽然来了兴致:“等过几天,咱们全家去趟潘家园,给星辞的古琴挑个玉轸,给眠眠的石头配个底座,再给年年淘个青花笔洗,给乐乐找块好砚台。”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像个盘算着糖果的孩子,“上次看到个清代的琉璃盏,跟你奶奶发簪上的珠子一个色,正好给她泡茶用。”
林澜笑着拍他的手:“你呀,还是老样子,看到好东西就挪不动腿。当年为了给我买那支珍珠钗,在古玩市场跟人讨价还价,差点误了接孩子放学。”
“那可不值,”陆辞年连忙摆手,“钗子能再买,孩子放学就那一会儿。”
这话逗得众人都笑起来,林诺趁机往他嘴里塞了颗葡萄:“外公最疼我们了,当年我把他的青花瓷瓶摔了,他都没骂我,还说‘岁岁平安’。”
提到青花瓷瓶,林昭忽然想起阁楼里的竹编包:“那个装瓷瓶的包,我看竹篾还结实,回头我编个新的内衬,正好给外公装胡琴用,比锦盒轻便。”
他说着起身去搬梯子,“我再去阁楼找找有没有当年编竹篮剩下的篾条,记得还有点朱砂红的漆,能给包边描点花纹。”
“我跟你一起去!”陆星眠立刻跟上,手里还攥着那颗星星石头,“我要给包上画薰衣草,就像给石头画裙子一样!”
两个身影消失在阁楼窗口,院子里的笑声却没断。
林诺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薰衣草田的草图,许念安凑过去看,只见画里的田埂上摆着陶艺工作台,琴架上搭着茉莉花纹的琴罩,角落里还有个小桌子,上面摆着陆辞年的胡琴和青花瓷瓶。
“连张妈的腌萝卜坛子都画上了,”许念安笑着说,“想得真周全。”
“那是,”林诺得意地扬脸,“等明年,咱们就在这儿办个院子派对,请陶艺馆的孩子来,请王爷爷来写字,让星辞弟弟和外公合奏,张妈做糖醋排骨,外婆就坐在藤椅上看着我们闹——就像现在这样。”
林澜望着画里的场景,忽然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六十年前,她刚接到任务时,来到这个世界完成任务。
那时她以为这只是简单任务而已,直到看着孩子们从举着奥特曼的小不点,长成能独当一面的青年;直到看着陆辞年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鬓角染霜却依旧把她宠成孩子的老人。
直到看着院子里的石榴树结了一茬又一茬的果子,张妈的糖醋排骨换了无数种做法,却总带着最初的味道。
原来不是守住一栋房子,而是守住屋檐下的笑声,守住旧物里的回忆,守住一代又一代人传下去的温度。
“外婆,您看我画的好不好?”林诺举着沾满泥的手问她,掌心的纹路里还嵌着颜料,像极了当年她第一次学画画时的模样。
林澜笑着点头,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好,比当年你给石头画的小裙子好看一百倍。”
这时,阁楼上传来陆星眠的欢呼:“找到啦!昭哥你看这个!”
只见她举着个铁皮饼干盒探出窗口,盒子上印着褪色的茉莉花图案,正是当年陆星昭攒零花钱给大家买饼干的那个。
“里面还有半盒糖呢!”她晃了晃盒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是爷爷当年给的琉璃糖,说吃了能变透亮!”
林昭也探出头来,手里举着个风筝,竹骨已经有些变形,绢面上画着的奥特曼却依旧瞪着圆眼睛。
“这个风筝,”他笑着说,“当年线断了,我追了三条街才捡回来,现在修修还能飞。等薰衣草开了,咱们就去放风筝,让奥特曼在花田里站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