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永恒辞行，江湖不要再见（1/1）
寻了半日，终于在一片小池塘边找到了莫以尘，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谁欺负他了吗？
怎么可能呢，明明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何千缘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莫以尘却好像长了双猫耳朵，灵敏的捕捉到了声响，应声回头。
见是何千缘，就放下戒心微微松放下来。
此时的他又束起了发，戴上了那顶明亮亮的发冠。
但总感觉他不情不愿的。
谁逼他了？
生活无奈呗，还能有什么。
“你干嘛呢？”
莫以尘笑了笑，侧身示意她过来。
何千缘好奇地凑过去，往池子里看了看。
清澈的碧水里，偶然有几条斑斓的小鱼游过，波光粼粼的。
莫以尘手里还攥着一块糕点，是在喂小鱼？
原来，他也是挺可爱的嘛……
注意力没集中在鱼身上，何千缘倒是瞄了瞄糕点，肚子不争气的咕咕直叫。
“……”
莫以尘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打开，是几块精致的糕点。
香气入鼻，何千缘毫无顾忌，拿了一块。
细细品尝起来，甜甜的，软软的还暖暖的。
随性就在池边坐下来，手指在绿水间轻轻划过，泛起层层涟漪。
惊扰了觅食的小鱼，四散而去。
可是糕点的香味，又将它们引诱回来，不断的徘徊着。
嘴里含着糯糯的点心，指尖在水中凉凉的，渐渐在唇角勾起一抹温柔，在心底也泛起了水花朵朵。
莫以尘也盘腿坐了下来，托着腮，看着她嬉戏玩闹。
就算不吃点心，心里也甜甜的。
一块糕点何千缘能吃好久。
以前在学府学习时，莫以尘就发现了她的这个习惯，吃东西有些时候总是慢吞吞的。
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合胃口，吃不习惯。
现在，他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想要问清楚一点，以后就能改善一下方便促进她的食欲了。
“还有很多呢，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何千缘看着手里精致的点心，眼神黯淡，忧伤浮上她的眉梢。
这背后的缘故很一般，就是普通家庭的常态而已，穷嘛。
自然就不太舍得吃得太快，不知道大家还记得，小时候心心念念的小零食吗？
摇摇头，喃喃地说，“以前日子穷的时候，好久都吃不到甜甜的点心……”
“哥哥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攒一些钱，专门给我买点心吃……”
“一份点心啊，我能吃好久！生怕自己嘴馋吃得快，要是吃光了可就没有了，那样哥哥就尝不到了……”
“所以每一块我都小心翼翼的尝，怕自己一时贪心，就什么都没有了……”
莫以尘看着她慢慢下垂的嘴唇，渐渐攥紧了手中精巧的点心，心里一沉很心疼她。
自己的不幸，与她从小经历过的，种种难以言说的苦难，也许真的不值一提。
更别提，有些人甚至遭受着更大的痛苦。
所以，这个世道人人都需要同情的时候，就不是某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能拯救得了的。
拯救，也许不比重塑要强，可能更容易吧！
拯救是挑战一部分人，而重塑世界格局，得罪的是全世界的人。
不管认不认同你的人，都可能成为你的敌人，所以才难，才有做下去的意义。
至于，某些已经说烂了的词汇，真的没必要再重复的去浪费时间了。
……
何千缘轻笑一声，又笑着说，“而且食物都是宝贵的，吃多了也不好！贪心还胖人，少吃一点慢慢吃，也不错嘛！”
她总是能够自我安慰，好也不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假装自己很开心的样子，是最疯魔的。
“那就慢慢吃吧，多吃点，看你瘦的”，莫以尘回以微笑，可心里还是在痛。
静静坐了一会，风吹过池面水光粼粼，抱着点心的纸张，“哗哗”的响着。
品着香糕，尝着生活的百般滋味。
过了好一会，终于吃完了那块糕点。
这时候，何千缘才想起来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莫以尘。
差点误了正事，贪嘴！
何千缘也没有什么人能信任，只能找莫以尘了。
其实，她还有点小私心，想着用这个怪事分散注意力，好摸索自己的小动作。
莫怪莫怪，下辈子不见！
莫以尘微微皱着眉头，低眸深思了一会，然后收起点心拍拍身，伸出了手。
“走，我陪你去看看。”
何千缘抬头看向眼前人，明眸皓齿，雪肤墨发，淡蓝的衣袍像天空般空灵。
感觉，好让人安心的。
也许，自己确实太邪恶冷漠了点，但骗莫以尘真的不太是故意的。
该忏悔的还是要忏悔的，就像之前杀死的每一个生灵，撒的每一个谎，都是要心怀坦荡的去认错的。
对不起啦，下辈子也别见面了，省的再骗你几回。
何千缘心里乱糟糟的，握着他修长温暖的手，有些心虚的站起身来。
空气里都是糕点的香甜味，但也难以掩盖何千缘，心里那酸溜溜的自责感。
何千缘总是安慰自己，反正也不会再见了，骗几次也没什么，只当他活该就是了。
谁让他在自己面前，那么笨，又那么狡猾呢？
……
回到房间挪开箱子，莫以尘低下身，伸手细细摸着洞口的边缘。
眼神渐渐冷厉，确实不对劲。
“之前带着绒花来找你时，气流就只能从这里进入，当时没多想……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人故意借绒花引你出来……”
何千缘也俯下身，再次从洞口向外看去。
心境也是全然的不同，之前是喜悦，现在是心惊。
“还好当时有你在，他可能没抓住机会下手”，何千缘随心一说。
莫以尘心里暖暖的，但还是担心她的安危，只怕以后会再次发生这种事。
有些头疼……
接下来的路，莫以尘必须要把精力再分出来一些，去琢磨这个事情了。
其他的事，暂且还能放一放，不着急立刻了解和办成。
幽怨的蓝眸闪过一缕光，透着担忧还透着自责。
“总之小心为好，最好……谁都别信”，他这诚恳的语气虽然有些怪怪的，但还是让何千缘觉得暖暖的。
哥哥去世后，这种感觉许久都没有过了。
她从内心深处还是，想要信他的。
但反正也习惯一个人了，无所谓，自己战斗就自己战斗呗。
就算随时可能丧命，为了哥哥也要拼一拼嘛。
这乱世本就如履薄冰，身不由己。
两人正沉默着，何千缘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一时间，尴尬的气息弥散开来。
莫以尘宠溺的摇了摇头，笑着说，“好吧，先填饱肚子再说”。
何千缘揉了揉肚子，尴尬的笑笑，然后撇过了头。
然后小声祈祷着，“只要不吃虫子就行……！”
……
何千缘走在前面，刚要出门，迎面撞上一个人。
砰的一声，撞得蛮响的……
身体一晃朝后倒去，好在莫以尘及时扶住了她。
他的手掌暖暖的，很贴心。
一声惨叫随之而来，“哎呦！疼死我了……！”
何千缘稳住身，定睛一看地上，徐啸杰正坐在地上揉着腰。
“徐啸杰，你跑这么快干嘛？吓我一跳”，说着伸出手拽他起来。
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徐啸杰拍拍身上的土，依旧扶着腰。
嬉皮笑脸地说，“来叫你们吃饭啊，开心嘛！所以跑得快……还真疼”。
何千缘挑挑眉，鄙夷地说，“矫情，走吧！还疼吗？要不我给你揉揉？”
徐啸杰慌忙躲开何千缘伸过来的魔爪，“不必了！不痛了！让你揉，还不如直接给我一拳呢！”。
看着两人嬉闹，莫以尘无奈的摇摇头，眼眸却抑制不住的浮上一抹欣喜的笑意。
虽然吵，但也不会太烦人。
三人正走着，徐啸杰忽然开口说，“对了，沙鲎的事已经解决了，百里家主应该不会再为难我们了吧？”
徐啸杰这一路被为难怕了，这心里难免留点阴影在。
莫以尘淡淡的说，“百里家主看着粗鲁，却也是守信之人。没问题，招募之事他不会失信的……耽误了这么久也该上路了”。
何千缘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心里嘀咕着，“要走了啊？可是洞穴还没探查完，万一哥哥就在里面，岂不是错失了机会？”
“但是，那双惊悚的幽绿眼睛，实在是不好对付……”
“看来也只能先放一放了，等到了昪洲借用一下法器，再回来也不迟，而且胜算也更大”。
默默理好了思路，何千缘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脸色好看些了。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就随缘吧！
心情愉悦的到了厅堂，见百里家为了庆功，这是大办宴席。
但在何千缘看来，就几个人吃顿饭而已，没必要大费周折。
还不够浪费的呢。
特别是桌上琳琅满目的，还在扭动的虫子，以及其他诡异的食物。
百里家主坐在主位上，也不拘束于礼节，热情的招呼三人入座。
“在下佩服！几位少年英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真乃九洲的福祉啊！来人！上酒，今日不醉不归！”
莫以尘起身回礼，叽里咕噜的说了些客套话。
什么打扰了数日，伤也养的差不多了，什么明日就要启程了，就不饮酒了，什么多谢百里家主的好意了，等等等等……
莫以尘真不愧读了那么多书，蹩脚的客套话居然还能说出花来，几乎没有一句话是重复的。
他这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之前还被学府里的先生们，调侃说是不会说话呢？
不要怀疑，肯定是装的呗，就是懒得理别人而故意远离人群。
百里畅也不强求，毕竟人家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也不好为难人家。
豪爽地笑着，胡子都笑得翘了起来。
“哈哈哈！无妨，此次几位对燚洲有恩，我百里畅代表燚洲的百姓，谢过几位英雄！”
何千缘坐在下面，看着他喜笑颜开的笑脸，胡子拉碴的一翘一翘，东扯西扯的就是不提招募的事。
心里嘀咕道，“怎么，想赖账？当我好欺负吗？之前敬你几分是给你面子，现在我都是亡命徒了，还怕得罪你？”
何千缘就拍下筷子，故意引起宴席上所有人的注意。
直截了当的问道，“早就听闻百里家主是一等一的好汉，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如今我们答应您的事做到了，那您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
何千缘本来还想旁敲侧击一下，但转念一想，他之前为难我们，为什么要给他面子？
不给！
直接怼他脸上！
果不其然，百里畅笑着的脸有些僵住了。
宴席上是一片沉寂，都盯着百里畅笑僵住的脸，等着他的反应。
“啊……！姑娘说的是招募之事吧？在下当然没忘，承诺过的就一定要兑现！几位放心，百里家全权负责！来，今日以茶代酒，为几位送行！”
众人举杯，一饮而尽，宴席才得以继续。
徐啸杰私下，朝何千缘竖起一个大拇指。
何千缘只当没看见，继续埋头吃饭。
莫以尘则喝了口苦茶，尝了尝，蕴含在其中的甜味。
……
长夜漫漫，有些人在失眠，何千缘却睡得难得香甜。
前几日可把她折磨坏了。
然而不为人知的是，朦胧的月下，一青色的人影忽然间闪过，只留下了一个疑团。
第二天，阳光格外明媚，一大早何千缘就起来了，收拾着行李。
在初阳中，仔细擦拭着仇婆婆送给她的手杖，树漆的光泽在阳光下闪闪的，十分耀眼。
身上的月白色衣袍，被风吹的微动。
衣服是旧陆的孙婆婆缝的，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颜色也比较素。
但上面可是满满的幸福。
独属于家的幸福。
要说何千缘的穿着，你说是男装吧，它却有些像女装。
说是女装吧，可谁家的女装是开着裙角，露着裤脚的呢？
总之有些四不像，但何千缘穿着很好看。
其实主要是舒服。
何千缘选衣服主打就是一个字，舒服就好！
好看什么的，对于她这个现状的人来说，没什么意义。
怎么可能都像一些话本里写的一样，女主角穿得光鲜亮丽，珠光宝气的闯荡江湖。
都是幻想的扯淡而已，和普通人的生活根本没多少关系，带着滤镜的故事似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不正坐着呢，百里齐阳突然就抱着一堆女款的衣裳进了门，多到连床上都放不下了。
红的，绿的，紫的，粉的……五光十色的，看得何千缘眼花缭乱。
“咳咳……！百里少爷，你这是又搞哪一出啊？改贩卖衣服了这是？还是女装，你能穿下吗？”
何千缘指着那一堆衣服，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感觉不太妙。
百里齐阳摆了摆手，叉起腰来，阴阳怪气的。
说道，“还不是某人穿的那么廉价！省的出了百里家的门被人议论，说是百里洲长家亏待客人，让人家穿的那么寒酸也不帮帮人家，愧为洲长一职！这不，老头……才让我给你送一些来”。
何千缘半信半疑，“真的？百里家主会注意到这种细微的小事？他一个大老粗……”
这话没毛病，但有些不礼貌。
何千缘只当百里齐阳没听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擦手杖。
“你爱信不信……！到了飔洲风大，你那么薄的衣服怎么受得住？别冻死了！”。
百里齐阳别过身，故意不看她。
何千缘也没多想，偷偷打量了一番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她从小最讨厌的，就是挑衣服和打扮自己了。
不仅麻烦，而且还无聊。
“好意心领了，不用了，我这身挺好的”。
何千缘摆摆手，扇灭了百里齐阳的热情。
“可是你……”
百里齐阳刚想说话，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比声音更明显的是一阵风吹来，伴着微微的清香，和光下浅淡的蓝色忽现。
“千缘该出发了……收拾好了吗？”
莫以尘冷冷的开口，扫过那堆衣服的时候，神情有些凝重。
何千缘赶紧拿起手杖，背起包裹，“好了，走吧！”
莫以尘忽然走过来，接过包裹扶起她的手，“走吧，我扶你”。
何千缘愣了一下，心里念叨着。
自己已经虚到要人扶了吗？
没必要吧？
但为了不暴露，只得配合莫以尘的怪异举动，牵住了他的手。
而且，莫以尘似乎在接触的那一刻，很明显的笑了笑。
错觉，不可能……
莫以尘又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堆东西，说道，“你不需要那些繁重的东西，就都不带了”。
说完就拉着何千缘走了，留百里齐阳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不太服气的嘀咕着，“说得好像你很懂她一样，你怎么知道她需不需要……”
说完就孩子性格似的，一转头可能就忘了，不再想着了。
……
百里府邸外，百里畅站在台阶上，赤红眼眸盯着远处那渐行渐远的三个背影，神色有些凝重。
百里齐阳站在门口，望着那几个背影，心底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也许，以后很多年都抹不去。
辞别就像初遇一般，永远难忘。
肯定都希望留给彼此的，是最好的回忆和眷恋。
唯愿，真的能如愿吧！
只是这一别，大概就是永恒的。
江湖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