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地狱绘图（1/1）
大阪城公园的晨雾，像一层薄纱，笼罩着千年榉树粗壮的枝干，晨跑的大学生中村健太第一个发现了异常，树梢上垂下的黑影，在雾气中缓慢摇晃。他眯起眼睛，以为是公园新挂的装饰物，直到那东西随着晨风转了个方向。
一张青紫色的脸，倒悬着与他四目相对。
“啊——！！“尖叫声划破晨雾。
工藤佑一赶到时，警戒线外已经围满了人，他低头钻过黄黑相间的隔离带，鼻腔立刻被一股混合着硫磺和铁锈的气味充满。
尸体倒吊在离地五米的树枝上，粗粝的注连绳深深勒进脖颈，将皮肤磨出一道紫黑色的淤痕。
死者双手被五寸钉钉在树干上，掌心朝外，像在展示某种忏悔的姿势，树干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字，每一道刻痕都渗出新鲜的树脂。
“小岛正雄，49岁。“上原麻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三年前他负责的公寓楼倒塌，死了八个建筑工人。“
佑一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落在死者脚下，一堆建筑废料中央，插着一柄折断的武士刀，刀刃上的“怨“字在晨光中泛着暗红。
“喂！让一让！“服部平次从人群里挤进来，鸭舌帽都歪到了一边，他抬头看了一眼尸体，突然一个助跑蹿上树干，动作灵活得像只山猫。
“平次！“大泷警部在下面怒吼，“你给我下来！“
“马上就好！“平次双腿夹住树干，伸手去摸绳索的结，“这个系法......“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佑一看见平次的手指僵在半空，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怎么了？“
平次慢慢转过头，声音干涩：“这绳子......是用'阎魔结'系的。“
“阎魔结？“
“四天王寺藏经阁的秘传系法。“平次从树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树皮屑，“用来封印'不该存在于世的东西'。“
一阵风吹过，注连绳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上原麻衣蹲在建筑废料堆旁，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拨开一块混凝土碎片。
“佑一。“她突然说，“过来看。“
碎片背面沾着某种暗红色粉末，佑一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颗粒粗糙，带着铁锈般的气味。
“陶土？“
“森田工坊后院的土。“上原的声音很轻，“去年大阪大学地质系做过成分分析。“
佑一皱眉，他记得那个穿墨绿冲锋衣的男人，天满桥下调音的身影，工具箱上“森田“的铭牌。
“喂！你们快看这个！“
平次的声音从树干另一侧传来。
佑一绕过去，看见他正用手机照着树皮上的刻字。
“《建筑基准法》第38条......“平次的手指顺着文字移动，“但所有'安全'两个字都被凿穿了。“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刻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佑一突然注意到，那些被凿穿的“安全“二字，孔洞边缘都呈现出细微的放射状裂纹。
“这是......“
“鎌仓时代的凿子。“上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刃宽1.5毫米，和第一案的工具是同一套。“
平次突然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向尸体被钉穿的手掌，五根铁钉排列的形状，在阳光下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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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室里，上原麻衣掰开死者的下颌。
“有意思。“她镊子尖端夹着一粒金色的物体，“藏在舌根下面。“
佑一凑近观察，那是一粒曼陀罗种子，表面包裹着极薄的金箔。
“致幻剂。“上原将种子放入证物袋，“和第一案投影仪里的成分一致。“
平次靠在墙边，突然开口：“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凶手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周章？“平次摘下帽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是古法绳结，又是战国毒素......“
佑一沉默地看着证物袋，种子在金箔的包裹下，像一颗微缩的太阳。
“因为他在还原。“
“还原？“
“地狱绘卷。“佑一抬起头，“每一处细节都必须完美。“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大泷警部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手里举着一部手机。
“四天王寺......“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地狱变相图》被盗了！“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一个穿墨绿冲锋衣的背影，正抱着卷轴消失在经堂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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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04:17，道顿堀的排水系统，突然喷出红色液体。
值班工人藤田慌忙跑去检查水闸控制室，推开门的一瞬间，腥臭味扑面而来，他踉跄后退，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剧烈摇晃。
控制室中央的水池里，一个女人仰面漂浮在猩红色的液体中，她的长发如水草般散开，皮肤被染成诡异的粉红色，嘴唇却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紫，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
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藤田的尖叫卡在喉咙里，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后背撞上控制面板，警报器被触发，刺耳的鸣响中，血色液体开始顺着排水口旋转下沉，露出尸体脖子上深深的勒痕，一条注连绳，缠了三圈。
工藤佑一赶到时，水闸控制室已经挤满了鉴识人员。
“佐藤由纪，42岁，某化妆品公司社长。“上原麻衣站在水池边，手套上沾着红色液体，“三年前她销毁了一批不合格产品的实验数据，导致37名消费者面部溃烂。“
佑一蹲下来，观察水池边缘的痕迹，红色液体退去后，池壁上留下一圈圈深浅不一的环状纹路，像树的年轮。
“不是血。“上原递过试纸，“pH指示剂混合稀硫酸，遇氧气会逐渐变黑。“
试纸上的数字显示2.3——强酸性。
服部平次从通风管道爬进来，脸上沾满灰尘：“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凶手肯定有....哇！“他脚下一滑，差点栽进池子里，佑一一把拽住他的衣领。
“谢谢......“平次喘着气，突然指着池底，“那是什么？“池底沉着五条金鱼。
不，是五条金鱼的标本，表面覆盖着透明树脂，每条鱼肚子里都塞着一张纸条。
佑一捞起一条，树脂在掌心泛着冰凉的光泽，鱼腹中的纸条上写着一行小字：
“你卖的化妆品，比硫酸更腐蚀人心。“
“看这个。“上原麻衣将金鱼标本放在紫外灯下，鱼鳃部位突然显现出荧光，一个微小的符号。
平次猛地站起来：“和榉树下的钉子排列一样！“
佑一没有回答，他正在检查从控制室取回的监控录像，画面显示，昨晚十一点零三分，一个穿雨衣的身影刷员工卡，进入了水闸区。
“暂停。“佑一突然说。
画面定格在雨衣人转身的瞬间，控制室的玻璃门上，隐约映出一张模糊的脸，右眼下方有颗泪痣。
“森田千夏。“大泷警部倒吸一口冷气，“四天王寺的文物修复师，森田宗介的妹妹。“
帐篷外突然传来骚动，一个鉴识人员冲进来，手里举着张湿漉漉的纸：“在排水口发现的！“
那是一张浮世绘的残片，画着《地狱变》中的血池场景，奇怪的是，所有受刑人的倒影都被刻意修改过——变成了佐藤由纪的脸。而在血池边缘，用极细的笔触添加了一个戴铜制指套的手，正将一柄匕首刺入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