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蛤蟆精吞浪(2/1)

空荡的公堂里,一线微光从破落屋脊斜插而下,像一柄失了鞘的旧剑,插进冷硬的地面。

乘风缓步向那具肚皮朝天的庞然巨物走去。

步子并不快,却像行走在枯叶堆里,每一声踏响,都像是旧梦被踩碎。

他脸上的表情,像初雪落在屋脊,风一吹便散。

阳光照亮了那蛤蟆精身上的青黄条纹,那是一种病态的艳丽。

斑驳的条纹间浮着鳞纹般的褶皱,像一张被风吹裂的战旗。

这光也照进乘风的心,照亮了某个角落。

那处封死的回忆像被扯裂的锁链,发出一声钝响。

他仿佛听见玄机子最后一声低咳。

那咳中裹着血腥气。

也看见刀皇那一刀骤起,刃光如雪。

而师父的身体,就在那雪中断成了两截。

剑玄门。

血染门槛之日,他记住了那只蛤蟆的长舌、腥气,还有那人灰白长须下的残笑。

王奎。

那骑蛤蟆的老者。

没想到今日竟误打误撞,将这畜生擒在脚下。

乘风眉峰挑起,却无喜意,眼中只是风雪交加。

“妖孽,还认得我吗?”

他嗓音不高,却像春雷压在雪原。

那只蛤蟆精肚皮剧烈起伏,喉间一声嘶哑,“是……是你?”

它的声音像破鼓里的老风,干涩、破碎,“那个……剑玄门的小子?怎会……怎会……”

乘风笑了,嘴角挑出一抹薄得不能再薄的弧,像是冰面下的一线涟漪。

“记得我就好。”

他的声音忽然一紧,仿若握住一柄尚未出鞘的剑。

“你主人王奎呢?”

这句话一落,甄姬身子猛地一震,面上白了几分。

她望着乘风,那眼中有几分迷茫,几分警惕,也有一丝无法掩饰的讶异。

“你……你认识我的恩师?”

乘风瞥了她一眼,目光干净得像秋夜里的一口井,却冰得刺骨。

“难怪你一直阴魂不散,原来你与他有缘。”

他说得淡淡的,却如刀穿纸。

“你师父在哪?我要与他清算旧账。”

“你……你要找我的师父算账?”

甄姬惊住,眼神像落入寒潭的浮萍,一时无依。

虽然她对修行界了解的不多,却也知道,师父王奎已超越了很多神仙,一般的天兵天将根本奈何不了他。

当年她含冤而死,魂魄受到压制与诅咒,无法入地府转世轮回,只能孤独地在人间徘徊。

那时她想要报仇,却不知道禁忌,魂影刚入皇宫,便被皇宫里面的帝气制裁。

虽然她还是逃了出来,魂魄却受了重创,眼看着就要灰飞烟灭,完全消失。

是路过的王奎以神通救下了她。

为了留着住这个魂魄,王奎甚至还耗费不少的珍贵材料,为她塑造这具能白日行走的身形。

同时,还告诉她,会带她脱离苦海。

之后,她便拜王奎为师,于人间等待。

她要报仇,要血债血偿。

要让那些狰狞的面孔和冰冷的陷害都付出沉重代价。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在替王奎寻找黄金。

因为王奎说,想要破解守护帝都的帝王之气,并不容易,需破龙印。

而这破龙印,则需要大量的黄金来炼制。

为此,甄姬甚至在蛤蟆精的帮助下,再次潜入自己的墓葬,将里面的陪葬物品全部取出,换为黄金,却仍是差了很多。

其实,她原本可以回到娘家,请求家族的帮助。

但她对家族心中有气。

生前被冤枉时,她曾回家求助过。

但家族的大门对她紧闭如铁。

父亲冷着脸说她丢了家族颜面。

兄长们则避之不及,生怕被牵连。

连母亲都只是摇着头,叹息着抹泪。

每个人像看瘟疫一般瞧着她。

从那以后,她便明白,所谓的娘家早已将她抛弃。

亲情在利益与权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如今,她也不愿再踏进那扇冰冷的大门半步。

她宁可在人间四处奔波,从最凶险的地方寻找黄金,也不愿向那些曾经冷眼旁观的亲人低头。

每一块收集来的黄金,都承载着她的屈辱与仇恨。

她要将这些屈辱与仇恨,都化作锋利的刀刃,剖开那帝王之气,直取仇人的狗命。

当她与蛤蟆精来到此地,听说有人出两千两黄金的巨资为老爹求取姻缘时,她心动了,迫不及待赶来县衙。

蛤蟆精因口渴,要去喝水,所以来晚了一些。

她却没想到,此番行为,为王奎带来了难以承受的灾难。

她怔怔看着乘风。

这个男人,陌生,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安静,却让人不敢动。

吞浪师兄,那三千多年的道行,在此人面前如同一个蝼蚁,毫无反抗之力。

看他的样子,似乎连师父都不放在眼里。

这……这人到底有多强?

“对……对不起!”

甄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实在太需要黄金换取师父的破龙印了。不小心冲撞了你,请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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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破龙印?

乘风微微皱眉,隐约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正要开口。

“小……小子,是你把我拽下来的?”

此刻,被摔的七荤八素的吞浪终于缓过来一点神,不敢置信地问道。

在它心中,乘风、玄机子、刀皇、金不换这些人,虽会武功,却都只是凡人,与它相比,差的太远太远。

特别是乘风,当时的四人里面,似乎是最年轻、也是最弱的。

实在无法相信,会是他将自己从黑云上拘拿下来。

乘风的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扫向地上的蛤蟆精,"怎么?很意外?"

吞浪那青黄相间的肚皮急促起伏,声音嘶哑。

"不可能......当年你明明......"

"明明什么?"

乘风缓步上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吞浪的心头。

"明明是个连师父都救不了的废物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公堂的温度骤降。

沉默。

吞浪没敢吭声。

它终于感觉到了不对。

眼前这年轻人,不再是记忆中那只热血冲头的小虎崽。

他像冰川之下积蓄千年的暗流,冷静、深沉、难以预判。

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

吞浪的喉间发出"咕噜"的声响,浑浊的眼珠中终于浮现出恐惧。

"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