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章 目的(1/1)

失策了?

刚才的这番真情王炸,没有演好?……砸在了脚背上?

难道是我没有表演天赋?

面对众人地反应,乘风有些意外。

本以为难得的一番真情流露,必会超越之前的鼓声,再次引发周围的群体共情。

只是没想到,表错了情,引来的却是无休止地嘲讽。

抹去眼角剩余的一点湿润,他尴尬地一笑。

“老爷,这冤深似海是夸张了些。不过,小民的童年确实悲惨,还请青天大老爷和各位父老乡亲明鉴。”

他的话音落下,周围人群又是一阵嘘声传来。

“好!好!好!”

听闻乘风的这般言语,孙县令冷笑着连说了几个好字,此刻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用手指向周围的百姓和衙役。

“各位,你们都听到了,此人敲鼓的目的,是为了童年的遭遇,要向生他养他的老父亲问罪。”

他声音拔高,带着大义凛然之势。

“此等行径,悖逆人伦,罔顾孝道,是无君无父之刁民。本官刚才要杖责与他,哪里有错?”

话音落下,议论声再起。

“对啊!怎么能告自己的亲爹?”

“再不对也是爹啊!”

“县太爷说得对!该打!”

嘘声变为鄙夷。

一时之间,人群里“打!打!打!”的声音,此起彼伏。

见大部分百姓都倒向自己这边,孙县令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刚才的衙役班头,将声音提高。

“郭班头,你听到没?还愣在那里干啥,赶快给我行刑。”

那声音带着威严与报复性的快意。

里面的每一个字,都要把郭班头钉在“愚蠢”的耻辱柱上。

刚才,他为乘风求情,几乎是在挑战这位县太爷的权威。

现在,是他反击的时候,就是要用刑杖,把权威重新楔进所有人的心里。

郭班头低着头,满脸涨红,为刚才的冲动之举感到后悔。

现今正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听闻呼唤,他一个激灵,像被鞭子抽了一下。

他抬头,眼神慌乱地扫过全场。

刚才还和他一起听“血海深冤”的衙役同僚,眼神里也多是尴尬与复杂。

一种“看你怎么办吧”的看戏神情。

避无可避!

“是大人!”

他走了出来,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在心头升起,看向乘风的眼神里带着一股凶狠。

“且慢!”

画风转变的有点快,倒是没有想到。

对走过来的这位“知音”摆摆手,乘风摸了摸嘴角,看向孙县令。

“老爷,小民的话还未说完,你就要行刑,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

孙县令怒声,“不管你有何种理由,告自己的老父亲就是忤逆之罪。打你三十大板是轻的,本官在维护纲常。”

他的话音刚落,乘风却摇了摇头。

“老爷,小民刚才之言,只是被各位乡亲父老的热爱所感动,一时情难自禁,与大家倾诉了一下之前的往事,并未说要控告自己的老父亲。”

“你……你说啥?”

孙县令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晕,“你到县衙击登闻鼓,弄出这般泼天声势,只是来此与本官闲……唠……嗑?”

刹那间,群体再次僵住,郭班头彻底石化,全场只剩下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空白。

敲登闻鼓唠嗑? 这比告老爹更离谱,更匪夷所思,更……无法无天。

这简直是对王法、对官威、对所有人智商的终极摩擦。

“不是。”

那声音落下,像拂落一粒灰尘。

轻,却足以搅动沉潭——堂上死寂被悄然划破,如早春冰面上忽然劈出一道裂纹。

乘风笑了。

笑意很淡,从嘴角溢出,不带凉薄,也无挑衅,只是眉目微扬。

“小民敲鼓,不是要状告老爹。”

他说得极缓,声音并不高,却像水磨石,一点点渗进耳骨。

“是有一件……天大的事,要与老爷商量。”

那“商量”两字落下时,仿佛堂柱间的灰尘都一震。

孙县令的脑筋彻底不够用了,目光在他身上凝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商……量……”

他喃喃重复,好似舌头都不听使唤了。

眉头一抽一跳,嘴角跟着乱颤,像被扯开的蜡。

“你……你敲登闻鼓,要与本官商量些什么?”

乘风向前两步,目光坦诚。

“小民击鼓,是想请老爷做主,为我老爹宋良,于这掖邑城中觅得一门美好姻缘。”

声音清晰平稳,如同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小民的要求倒也不高,只要是善良、漂亮,体贴、尚未出阁,待字家中的大家闺秀即可……”

话音落下,公堂无声,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彻底的死寂。

没有喧哗,没有哄笑,没有愤怒。

是纯粹的、彻底的、窒息般的茫然与无措。

所有人的目光,从县令到班头,从衙役到百姓,都如同被冻住一般,死死钉在那个要求不高之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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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闻鼓敲的震天响,惊动全城,掰开童年伤口……竟是为了这个?

为老爹……求娶美好姻缘?

善良?漂亮?大家闺秀?

还要求“不高”?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石板,不可置信这词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时间仿若过去了好久。

“哐啷——”

不知是谁手中的铜锣掉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动,将石化了众人给惊醒。

先是一两声窃笑,旋即席卷成一大片哄笑。

像油锅倒进了水,炸得四面八方都是火星。

“我的老天爷!我耳朵没坏吧?”

“求亲?敲登闻鼓求亲?”

“对,还是给他那个烂酒鬼老爹求娶大家闺秀,哈哈哈哈!”

“疯了!这绝对是疯了!”

“县太爷,别审了,先给他找个大夫看看脑子吧!”

哄笑声、嘲讽声、议论声如同汹涌的潮水,要将整个公堂淹没。

孙县令站在堂上,眼白翻起了一大截,脸颊抽搐,似有根血管在太阳穴鼓动。

“噗——咳、咳咳!”

他猛咳,袖中揪出一方帕子,抖手捂住嘴角。

抖得像风中孤叶。

他抬起一根指头,朝着堂下发颤。

“你……你……你——”

三个字,说到一半便像被拽断了舌头。

喉头只剩一股倒抽冷气的怪响。

像老屋漏风,像破箱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