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山路奇遇(1/1)

严欢看着船夫离去的背影,转身望向南方。眼前是一条黄沙大道,笔直地穿过稻田,一直延伸到前方的村落。村落里,低矮的房屋错落有致,周围环绕着成片高大挺拔的杨树,比房屋高出许多。村落背后,是连绵起伏的山峦,近处的山峦如巨人般矗立,山上植被稀疏,大片石头裸露,在阳光照耀下,石头的裂痕和凸起的尖端清晰可见。

严欢转头看向孙红桃,问道:“红桃,前方的路还很远,你能走吗?”

“走不动了,必须得你背着我。”孙红桃撒娇道。

“你好像长胖了,我可不想背你。”严欢故意逗她。

“你说什么?”孙红桃一听,佯装生气,朝严欢扑了过去。

严欢早有准备,撒腿就跑。孙红桃在后面紧追不舍。瞧她跑得挺欢实,哪里像是走不动路的样子。严欢本就想用这方法,让她自己走几步,省得一直背着她。

可跑了一会儿,孙红桃突然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脚,放声大哭起来:“我的脚崴了,好痛啊,痛死我了……”

“真的假的?”严欢半信半疑,走到她身边。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过来看看。”孙红桃泪眼汪汪地说道。

“哦。”严欢蹲下身子,准备查看她的脚踝。

就在这时,孙红桃突然站起身,迅速爬到严欢的背上,双手紧紧箍住他的脖子,说道:“这下你可甩不掉我了。”

“好吧。”严欢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背着她继续赶路。

孙红桃抱着严欢的脖子,好奇地问道:“严欢,你告诉大娘我们要私奔的事了吗?”

“说了。”严欢回答道。

“她怎么说?”

“她说,她每天给我洗衣做饭,早就受够了,巴不得我早点离开呢。”

“哈哈,大娘这么讨厌你吗?”

“可能她觉得一个人生活更自在吧。对了,临走前,她还给了我两样东西。她说这些东西是她捡到我时,在我旁边的包袱里找到的。”严欢回忆道。严欢自幼便知道自己是被大娘捡来的。

“什么东西?”孙红桃迫不及待地问道。

“十张汇票和一个玉坠。每张汇票上都写着一万两银子,还有恒宝钱庄的印章,也就是说,我拿着任意一张汇票到恒宝钱庄,就能兑现一万两银子。玉坠倒是普通,是童子牧牛的形状,铜板大小。”

“假如这些汇票是真的,大娘早就去兑现了,怎么会留到现在?”孙红桃提出疑问。

“她说,她去过附近的城里,问了不少人,可没人听说过恒宝钱庄。所以,她觉得这汇票是假的。”

“那她现在为什么给你?”

“她说,我们下了山,可以去更远的地方打听。说不定能打听到恒宝钱庄的地址。”

“那你怎么看?”

“我觉得,我们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慢慢打听。”

“那就听你的。不过,这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万一我们拿到这笔钱,能买下十个青藤寨呢!”孙红桃兴奋地说道。

“我觉得能买下一百个。”严欢笑着说。

“这么多吗?”孙红桃激动得用小拳头捶打着严欢的后背。

“差不多。”

“严欢,你可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十万两银子兑现出来。”说着,孙红桃突然凑到严欢脸旁,亲了一口。

“我会想办法的。”严欢坚定地说道。

“嗨,快把大娘给你的汇票拿给我看看。”孙红桃急切地说道。

“噢。”严欢说完,从怀里掏出了汇票。

孙红桃眼疾手快,立刻将汇票夺了过去,说道:“这张银票就由我来保管吧。”

“为什么?”严欢疑惑地问道。

“因为我是你的媳妇呀。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孙红桃理所当然地说道。

“可这是十万两的汇票啊!”

“就是因为贵重,所以才要我来保管。要是放在你身上,你肯定会弄丢的。”

“好吧。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也不可能背着我独吞这汇票。”

“我是那种人吗?”

“你当然不是。”

“那汇票就归我保管啦。”孙红桃得意地将汇票小心收好,紧紧贴在胸口,仿佛那是她和严欢未来幸福生活的全部希望。

···

他在前方集市购置了一辆毛驴车,那毛驴耷拉着耳朵,尾巴时不时甩动驱赶着蚊虫。他熟练地挥动缰绳,“驾”一声轻喝,赶着毛驴踏上了旅程。

私奔首日,他们绕过一座巍峨大山。次日,穿过一片茂密森林。第三天,又翻过一片山地。到了黄昏,抵达一座县城,住进了客栈。连日奔波,他浑身散发着酸臭的异味。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后,温热的水冲刷着他疲惫的身躯,他才得以舒坦地休息一晚。

第四天,他们再度启程。前方道路平坦,毛驴步伐轻快,“哒哒”的蹄声富有节奏,转瞬便将城池远远抛在身后。

驴车驶入农田与农舍区域。这儿的农舍大多建于山坡之下,土黄色的墙壁,灰色的瓦片,错落有致。农田则从山坡向中间的盆地铺展,被平直或弯曲的田垄规整地分割成片。田间稻谷因品种各异,使得农田呈现出一块块浅绿、深绿、黄绿交织的景象,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彩画。这里的农田与农舍极为相似,他们一直走到晌午,竟还以为刚出城不久。他匆忙回头,不见城池踪影,才猛然意识到,那条细长弯曲的道路早已被他们抛在身后。

午后,一座大山横亘眼前。山中的一条宽阔大道,路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子,两旁杂草丛生,让他觉得相对安全,便赶着毛驴踏上了山路。

走了片刻,前方出现一位老汉。那老汉坐在路中央的石墩上,手里握着一根拐杖。他看着不像山贼,可为何像山贼一样拦住道路呢?

他走上前,微微欠身,礼貌地问道:“老人家,您怎么坐在路中央呀?”

老汉缓缓抬起头,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封路了,不让走。”

他不禁追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封路呢?”

老汉微微眯起眼睛,又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是外乡人吧?”

他连忙点头,回应道:“是的,老人家,我从外地而来,对这儿的情况不太熟悉。”

“这片山地绵延数百里,有数十座山头,原本能养活数十几个樵夫、十几个猎户。可近些年来,山里冒出一群山贼,拦路抢劫、杀人越货,附近乡民深受其害,如今都不敢上山了。乡里人怕外地人进山遭遇不测,便派我守在这儿。前天有两个猎户不听劝,执意上山打猎,一个时辰后,慌慌张张跑了回来。他们跟我说,碰到了两个山贼,把身上银子都交出去,才勉强保住性命。所以,我劝你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原来如此。”他思索片刻,又问,“请问我们要往南走,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往回走三里,能看到一条东南走向的小道。那条小道能绕过这座山,不过,得多花一个时辰。”

“这眼看距离天黑都不到半个时辰了,走小路的话,不知要走到啥时候才能出山。”

“你们可以在村子里歇一晚,明天再赶路。”

他准备调转车头往回走。

孙红桃却突然发问:“哎,你干啥呢?”

“我打算折回去,明天再赶路。”

“折回去干嘛,咱们直接走大路。”

“老汉说了,前面有山贼。”

“真要有山贼,为啥不抓他呢?”

“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说前面有两个山贼,你不怕两个山贼?”

“一两个山贼,我还应付得来。我跟师父送货时,常遇山贼,我通常一个能打十个。”他又吹牛了,实际上他最多能对付两个。

“那这回你怕啥?”

“我不怕。”

“不怕就赶紧走。”

“嗯……”他心想,要是现在回头绕路,极有可能被师父追上。师父到了这儿,大概也会觉得他们会绕路,如此一来,越危险的路说不定反倒越安全。

于是,他们继续前行。

他赶着毛驴车走了一阵。这时,孙红桃突然喊道:“你瞧那树上!”

“树上咋了?”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路左边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挂着个东西。他视力欠佳,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没看清那是什么。

“树上有个人。”孙红桃视力比他好,一眼就看清了。

毛驴车渐渐靠近,他也看清楚了。

在那枯瘦扭曲的树枝上,挂着一具悚人的尸骸。从破碎的衣物判断,这尸骸大概率属于一名女子。她身上那件或许曾鲜艳的红色衣服,如今已被扯成条条破布,在冷冽寒风中无力飘摇。她头发又长又乱,脖子上系着一条颜色暗沉的红布带,布带另一头紧紧捆在粗糙的树干上。仔细看,她的腹部被残忍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原本藏于体内的内脏毫无遮蔽地暴露在外。

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正静静地站在她的肩膀上,尖锐的爪子深深嵌入尸骸的皮肉。这只乌鸦时不时地低下头,用它那锋利的喙啄食着尸骸的内脏,每一次啄食都伴随着一小块内脏被撕下。

严欢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浑身的血液都好似被冻住了,手脚也变得冰凉。恐惧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他带着颤音说道:“咱们回去吧。”

“回去干啥?”

“你不害怕吗?”严欢心想孙红桃怎么如此大胆,面对这般恐怖场景竟毫无惧色。

“有你在,我怕啥!这些山贼就会欺负女人,你见到他们,可得帮我好好教训一顿。一拳把他们打成熊猫眼,再一拳打成朝天鼻……”

其实,他没孙红桃想象中那般厉害。为了赢得她的崇拜,此前在她面前没少吹嘘。所以,眼下遇到危险,他只能提议:“这些山贼敢在这儿杀人,咱们得小心点。要不走小路吧,小路安全些。”

“可走小路太费时间了。”

“没事,安全第一。”

“好吧。”

于是,到了前方岔路口,他将毛驴车拐进了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