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1)

暂时还没写完,等待更新中,正在努力码字,

盐霜在滩涂上织出蛛网般的纹路,

黄巢赤脚踩进冰碴似的碱土里。

昨夜新制的翻车正在渠口吞吐浊水,

龙骨木轮碾过混着贝壳的硬土时,

发出枯骨摩擦的声响。

“这卤水淡得像老七叔的尿!“

赵铁头啐了口唾沫,铁锹在盐垛上撞出火星。

三个月前被夺走的七口盐井仍在冒烟,

却不及这五亩人造滩场蒸出的盐花细密,

黄巢用竹管导流的分层晒卤法,

硬是把盐碱地榨出了霜糖似的精盐。

另一边,

黄鹂踩着草鞋在田埂上撒红藜种子,

每走几步就再回头看看,确认一下自己没有少撒或者多撒。

所有盐工都不以为意,

直到耐盐的穗子在滩涂上燃起片片火花,

这才相信原来这滩涂上竟然也能长粮食。

但没过几天,

或许是知道这盐碱地里出了好盐,

又来人了,

“按新颁的盐铁纲运令,每石白盐需纳过塘税两百文。“

郑允德将账簿摊在盐垛上,

“河工疏浚银再加六十文。“

赵铁头一拳砸在晾盐架上:

“上个月才交过常例钱!“

“蠢货。“

郑允德挥了挥手,下人用刀划开盐袋,露出白花花的盐粒,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眼的品质?”

“往汴梁送的好盐自要贵价,莫不是要我将这件事情给报上去?“

“郑老爷已经属于是给你们法外开恩了,”

“要是不交,自己看着办。”

黄巢的回应只有一个字,

“交!”

又几个月后,

黄巢在田头埋下最后一坛卤虾酱,准备着来年再吃,

盐工再滩场西北角隆起一座谷仓,

里面有三十石红藜,八十瓮白盐,

竟比往年全盛时还要多出三成盈余。

“给刺史府的岁贡凑齐了。“

账房孟楷拔开算盘上的盐粒,

“照这光景,秋后说不定能赎两口盐井回来...“

正在众人品尝着红红藜的麦香时,

晒场外传来马蹄踏碎贝壳的脆响。

郑允德这次没乘油壁车,

八名黑衣佃农抬着的步辇上垂落蜀锦帘幕,上面清楚的绣着洛阳云锦坊的标记。

“东都来人瞧过滩场,”

“说这红藜比蜀椒还金贵。“

翡翠扳指挑开帘缝,

“郑老爷心善,”

“也不多加,每亩加征两斗抵赋。“

顿时在场的所有人身子又是一颤,

“郑允德,你不要欺人太甚!”

赵铁头抄起镰刀就准备上去讲黄允德给剁了。

江临此时也是气的要死,太欺负人了。

但赵铁头却是被黄巢给一把拉住。

他咬着牙道,

“给!”

郑允德轻哼一声,

“黄少到底还是读书人,”

“有头脑。”

很快,那几名郑家的下人直接就到谷仓当中搬红藜麦去了,

看的黄鹂的身子不断的颤抖着,

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东西,就这样又被抢走了大半。

本来还能比往年的收成好点,现在,又是差远了,

每每在要好起来的时候,他们就来了。

“东家,为什么不让我砍了他!”

“一了百了了!”

赵铁头恶狠狠的看着郑允德的轿子离开。

黄巢叹了一口气,

“你杀了郑允德,还会有下一个郑允德,”

“你杀的了一个,能杀的了所有吗?”

“杀了他,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办,那个时候都没法活了。”

瞬间,

全都沉默了。

黄巢大声喊道,

“吃饭!”

“都加把劲,大不了再多开一块盐田!”

这一年,

虽然过得辛苦些,但一个个的脸上都也还算是有点笑容。

但次年,

大旱!

七月流火,

远处濮水河床露出森森龟裂,

刺史府新栽的“德政碑“倾斜插在干泥里,

碑文“河清海晏“四字正对着晒场焦土,

盐池蒸腾的水汽扭曲了天际线。

“东家,这一年都没有下过雨了!”

“河床都干了,”

“再不下雨,真的是要活不下去了。”

“这还怎么活!”

黄鹂突然拽着黄巢衣角往滩场跑。

五十亩盐田已化作白茫茫的硬壳,

枯死的红藜露出腌制的卤虾酱,

坛口封泥裂开,

露出腥臭的味道。

“阿兄,怎么办?”

“现在就算是再下雨,红藜也都活不了了,都枯死了。”

泪水哗啦啦的从黄鹂的眼角流出,在脸上洗出来了两道干净的痕迹。

黄巢看着这干涸的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他现在也只能安慰一句,

“阿妹,会好起来的!”

“会下雨的,有了水,我们就能制盐,”

“明年再种红娘子!”

这一等就是又两三个月的时间,

滴水未下,

所有人这个时候都在吃空粮。

黄巢之前积攒了那么多的粮食,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账房孟楷向着黄巢汇报,

“东家,”

“附近的乡亲们已经不知道饿死了多少,”

“稚童啃食观音土,结果将自己给活活憋死。”

“也就是我们这里还有着东家的救济,能多活几日,”

“但都知道东家在救济,越来越多的人过来,”

“我们的粮也撑不住了!”

黄巢问了一句,

“郑家不是在在发救济粥吗?”

“我听说外面的粮不是也正在往这边送。”

孟楷脸上抽动着,

“汴州来的粮船坐地涨十倍,”

“郑家往粟米里掺观音土,掺杂礜石,”

“尤其是他们还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霉变的陈粟。”

“不知道吃死了多少人,大家是能不吃就不吃。”

“不知道这郑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礜石研磨后与粟米极似,根本看不出来,就像是白花花的米,

但吃过之后极其痛苦,

毕竟那就是相当于吃了石子,不光如此,那更是毒矿石。

黄巢狠狠地攥着拳头,

别人如果说不明白这么做,

那么他又岂能不明白,

不过就是在作秀罢了,

让人知道,郑家在努力的救济灾民!

“这真的是要把人给逼死!”

孟楷再次发问,

“东家,谷仓里面就只剩下三百石余粮了,”

“该如何是好。”

黄巢咬着牙道,

“晒场余粮三百石分作三份。“

“两百石给乡亲,百石留作种粮!“

“再撑着一段时间,我就不信不下雨!”

“真要把人给逼死!”

孟楷点点头,

但有些迟疑的,

“但这个……”

“还是不够,”

“我算过了,在不算再来人的情况下,”

“还差七十六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