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毒盐葬秦(1/1)

烈日将盐道烤得泛起白霜,三十七辆盐车在官道上蜿蜒如蜕皮的巨蟒。白璃眯眼望着骆驼脖颈下的铜铃——每声铃响都比前一声慢了半拍,像是驮着重逾千斤的秘密。她鸦青色纱衣被热浪掀起涟漪,腰间磁石佩突然震颤如蜂鸣。

李斯玄色官袍的后背已洇出深色汗迹,象牙笏板挑起车辕缝隙里的晶粒时,盐粒簌簌落在他蟒纹腰带上。他忽然用笏板尖端戳向盐垛,三粒泛着青灰的盐晶滚落掌心:"白姑娘可记得三川郡那批淬毒箭簇?当年铅液浇筑'奸'字砝码时,也是这般青中带灰。"

白璃足尖轻点盐车木轮,金丝履碾碎盐块的脆响里藏着机簧转动的异声。她突然旋身跃起,磁石佩掷向盐垛的刹那,五柄孔雀胆淬毒的弯刀破袋而出:"丞相好记性,可惜这淬毒手法——"纱衣翻飞间银蛇簪暴射,"比云梦泽的刺客还拙劣三分!"

商队首领镶着昆仑玉的腰带扣闪过寒光,三枚铁蒺藜滑入掌心的轨迹,与当年刺杀嬴政的手法如出一辙。他后撤半步时,靴底在盐地上拖出焦黑痕迹:"大秦丞相竟识得楚宫青蚨刃?看来邯郸城破时,您没少把玩春申君的珍藏。"

"放肆!"李斯怒喝声未落,白璃已凌空翻下盐车。磁石佩吸偏七柄弯刀楔入木轮的瞬间,她腕间银链如毒蛇吐信缠住首领咽喉:"乌苏娜许你们多少车昆仑玉?"链刃割破皮肤时渗出黑血,腥气激得骆驼躁动嘶鸣,十六匹牲口同时人立而起,藏在盐袋里的弯刀泛着幽蓝寒光,刀刃上孔雀胆的腥甜与赵清漪当年所中毒酒如出一辙。

李斯突然抬袖掩鼻:"漠北狼毒混着鱼胶...白姑娘当心!"话音未落,首领猛地咬碎槽牙毒囊,黑血喷溅在盐车上蚀出匈奴文"昆仑葬秦",每个笔画嘶嘶冒烟的模样,让李斯想起熔铸六国王玺时升腾的毒雾——那时雪姬投炉前最后的耳语,至今还在他梦境里萦绕。

白璃冷笑退开半步,银链绞碎毒血凝成的文字:"车裂还是腰斩?丞相挑个痛快的。"她说话时指尖轻抚磁石佩,第七辆盐车底板突然传来蜂鸣震颤,那频率恰似咸阳宫密室里的九鼎共鸣。

五匹战马撕开尸体的刹那,李斯已蹲在第七辆盐车前。他玄色官袍下摆浸在血泊里,却浑不在意地用笏板撬开夹层:"骊山密道..."羊皮地图上的朱砂标记红得刺目,穆王饮马池的标注让他瞳孔骤缩,"三年前泰山封禅,墨家匠人从青铜镜里提取的篆文——"

白璃突然将染血的画像拍在地图上。画中乌苏娜策马回眸,石榴裙裾飞扬如血,腰间骨钥与骊山出土的燕宫信物分毫不差。她撕碎画帛时,李斯猛地抓住她手腕:"鱼胶混着漠北狼毒!这腥甜像不像阿房当年中的毒酒?"

"丞相闻出来了?"白璃任由碎帛按在滚烫盐车化作焦灰,"可惜这剂量,还不够毒死邯郸城头那只信鹰。"青烟腾起处,"燕丹之女"四字血书正在消散,二十丈外盐沟里突然传来刀刃入肉的闷响,装死的商队成员正用弯刀剖开自己小腹,肠衣里冰蚕丝帛书的材质,与赵清漪殉葬时裹身的嫁衣同源。

白璃足尖挑起块盐晶射向那人手腕,银蛇簪钉穿手掌的脆响里,她已踩着骆驼背脊掠至跟前。染血的冰蚕丝帛书被碾碎时,磁粉在烈日下闪烁:"告诉你的单于,大秦的盐从来只葬敌人。"她碾碎残页的力道,恰似当年嬴政熔炼私铸铜器的狠绝。

李斯抚摸着地图边缘的磁粉残留:"与鼎耳吸附的棋子同源..."他忽然抬头望向骊山方向,盐车阴影恰好拼成九鼎轮廓。白璃磁石佩突然震颤出奇异韵律,让她想起雪姬投炉前最后的耳语——那日熔炉里的青铜液,也是这样泛着孔雀胆的幽蓝。

"昆仑非终?"她摩挲着磁石佩上新增的裂痕,那纹路竟与骨哨上的燕文"雪"字暗合。李斯正在用象牙笏板丈量地图比例,忽然皱眉:"这密道入口的标注..."他袖中滑出半枚"昭"字铜块,与地图纹路严丝合缝,"当年熔铸金人显成蟜容貌,今日这盐车..."

白璃突然甩出银链缠住欲逃的骆驼,磁石佩吸回五枚淬毒铁蒺藜:"丞相不妨猜猜,乌苏娜的骨钥能不能打开穆王饮马池?"她说话时踢翻盐袋,更多青蚨刃叮当落地,"就像三川郡的铅块,终究要熔成'奸'字砝码。"

李斯用笏板尖端戳向地图某处,朱砂标记竟渗出黑血:"白姑娘可还记得赵清漪的星图笔记?这血渍走向..."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盐道尽头突然卷起热浪,三十七辆盐车同时发出青铜鼎鸣般的嗡响,那声浪震得磁石佩在两人腰间疯狂震颤。

白璃望向骊山的眼神忽明忽暗,像是看见雪姬在熔炉火光中的最后微笑。当第一粒火星从地图焦痕迸射时,她突然扯下半幅纱衣浸入血泊——浸血的布料按在磁石佩上,竟显出一行燕国小篆:"九鼎现,昆仑倾。"

李斯瞳孔猛地收缩,这八字预言与当年韩非临终前在狱墙上刻的血书完全一致。他正要开口,盐车阴影突然扭曲变形,九鼎轮廓竟化作北斗七星指向骊山。白璃腕间银链无风自动,链坠磁石与山体产生共鸣的刹那,三十七辆盐车的青铜铆钉同时迸射红光。

"看来乌苏娜比我们着急。"白璃冷笑着碾碎最后一块磁粉,那些红色光点在空中拼成匈奴狼头图腾,又在烈日下瞬间汽化。她转身时鸦青色纱衣扫过盐车,沾染的血渍竟自动聚成燕国文字——正是雪姬玉佩上缺失的那半句谶语。

李斯突然用笏板挑起块带血的盐晶:"白姑娘可愿与老夫打个赌?"他将盐晶抛向半空,任其在磁石佩的牵引下悬浮,"赌是昆仑先葬秦,还是秦剑先断昆仑。"

白璃银蛇簪倏然穿透盐晶,簪尾挑着的碎片正显出半枚孔雀纹:"丞相不妨留着赌注,等我们找到饮马池底那九口镇国鼎..."她突然旋身甩出磁石佩,吸附住最后一辆盐车底部暗格,"再赌不迟。"

当暗格中第二幅羊皮地图展开时,烈日恰好偏移三寸。盐车投下的阴影里,隐约可见九鼎环绕的图案中心,赫然刻着韩非的"五蠹"篆文。白璃指尖抚过那些凸起的纹路,突然轻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当年赵清漪撕毁婚书时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