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终焉（1/1）
眼神始终空洞的琥珀在这时抬起头，她低声喃喃着什么。
原本被顾黎击碎的系统空间碎片悄然汇聚，在她们身前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空间通道。
“……”
顾黎冷眼看着空间通道那头一袭金色长袍的神袛。
“这是什么？顾黎…你竟然！”
原本正因虚空产生的巨型能量波动而悄悄窥探的凯茵，被猝不及防的空间通道吓了一跳，惊惧的叫出声。
能量黑洞速度实在太快，祂连本源神器都没来得及祭出，便被重重击飞。
砸在祂鎏金奢华的神域王座之上，生死不明。
与此同时，一道修长的身影踏空而来，手持长剑，立于凯茵的神域之中。
顾黎没有再继续攻击，只是静静的望着那道人影。
“妈妈。”
容貌精致绝伦的男人转过头，在看见顾黎的瞬间，异色的双眸微微弯起，如月牙一般，笑容纯真乖巧。
“好久不见。”
“顾之舟。”
顾黎淡声开口，一字一顿的唤着他的名字。
他们相隔数万个位面，于空间通道处遥遥相望。
这是顾之舟背弃她一千三百八十年后，他们第一次正式相遇。
不是由力量或道具构成的分身，而是他真真切切的身体。
顾黎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孩子。
和他之前构造的幻境中不同。
顾之舟十分的消瘦，眼下带着明显的乌青，一看便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
他还穿着她曾经亲手为他做的衣袍，相较于之前的完美契合，他现在清减了许多，已经快要撑不起这件衣服了。
“你瘦了。”
或许是没有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顾黎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顾之舟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眼角迅速泛红。
他哽咽着，声音低缓温柔。
“妈妈，你都知道了。”
顾黎没有答复，而是说起了不相干的话。
“顾之舟，还记得我捡到你时说过的话吗？”
过往的回忆在眼前一幕幕划过，最终停留在顾黎于光芒之中向他伸出手时的画面。
顾之舟缓慢的眨了眨眼。
“记得。”
他喃喃着轻声叙述。
“妈妈不会干涉我的任何决定，也不会阻拦我所选择的道路和前进的脚步。”
他仰起头，望着顾黎，扯扯嘴角，笑了起来。
“因为我是独立的个体，因为我所做的选择都有意义。”
顾黎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玛瑙一般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会回来的吧？”
虽是疑问，但她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顾之舟闻言苦笑了一下。
望着似是在不远处，实际则是在遥远的另一片宇宙的顾黎，心中的信念有了几分动摇。
他千算万算，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但仅仅是看到顾黎，他的决心便被轻易动摇。
那是妈妈啊。
是他所有美好与光明的归宿。
是他唯一的港湾与温暖。
也是他于黑暗之中唯一的明灯。
但不过须臾，顾之舟便再次下定决心。
他艰涩的移开视线，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他们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对不起。”
“妈妈。”
语毕，他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破碎的王座走去，带着弑神之势。
空间通道缓缓关闭，最终化为一个小点，在虚空之中消散开来。
顾黎只来得及看到顾之舟对着屠戮了他一族的神袛举起了长剑。
“黎黎？”
又惊又惧的声音在顾黎身旁响起。
原本以为自己要搭在这的莱恩，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
她提着恢复了些许意识的琥珀来到顾黎身边。
“你…”
莱恩神色很复杂。
“是什么时候知道一切的？”
顾黎望着虚空中大大小小的光点，神色平静。
“在顾之舟说出8888是礼物时就猜到了。”
“是吗？我还以为…”
莱恩抿抿唇。
她还以为他们瞒的很好，顾黎一无所知。
没想到她竟然早在上个世界就猜到了，只是一直在顺着他们的计划演下去。
“但你为什么不阻止顾之舟？你有这个能力。”
莱恩望着顾黎，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心中的困惑。
“为什么要阻止？”
顾黎侧过头看她，平静的反问。
“他…”
莱恩哑然。
难道顾黎阻止了，顾之舟就会停下，安稳快乐的度过余生吗？
不。
莱恩心里知道。
他不会。
作为神明诞生之地的高位面种族后裔，顾之舟的生命很漫长。
这也意味着，若是阻止了他的复仇。
他永远都无法从族人死去的梦魇之中脱身，永远都会被困在族人死去的那天，永远都无法解脱释怀。
他究其一生都只会活在痛苦和挣扎之中，没办法真正的得到救赎。
这不是顾黎想看到的，这也不是顾之舟所希望的。
“这是他的选择。”
顾黎垂下眼，长睫微微颤动。
她一向很纵容自己的孩子，也尊重孩子的一切选择，不会过多干涉，一如她曾对顾之舟所说过的话那般。
“对不起。”
莱恩沉默了许久，最终低下头，哽咽着道歉。
顾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望着远方，似是在透过虚空注视着顾之舟的最后一场战斗，又似只是在沉思。
“我这是怎么了？”
琥珀揉着发涨的额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在发现自己凭空飘在虚空之中时，她惊恐的挣扎起来。
“莱恩女神？”
再看到莱恩时，琥珀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抚摸着胸口的伤口，四处张望。
“顾之舟呢？”
“我记得…”
回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起来。
她试图去找顾黎合作谈判失败后，被她重伤勉强逃回系统空间。
然后被突然闯入的顾之舟掏了心窝子，又说了几句掏心掏肺的话。
再然后…
她就失去了情绪掌控的能力，满心满眼的怒火，以自杀的方式冲向顾之舟，妄图彻底杀死他，和他同归于尽。
“莱恩女神，我…”
琥珀抿着唇，有些小心翼翼。
“不会真的杀了顾之舟吧？”
正沉浸在悲伤中的莱恩瞥了她一眼。
“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智商上比不过顾之舟，实力上还是比不过顾之舟的琥珀，心窝子再次中了一枪。
她呐呐低语。
“那是…”
莱恩看了顾黎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琥珀前因后果。
这一切都是顾之舟设的局。
无论是一开始窃取顾黎力量的那个世界与幻境。
还是用了秘法操控琥珀的情绪，让他杀死自己。
或是让顾黎恰好看到他死于琥珀之手，炸为血沫，都是他设的局。
而让他如此苦心积虑的原因，一是为了打乱七神明争对顾黎的围剿计划。
二是为了将顾黎逼到自己的对立面，保她周全。
最后才是为了复仇。
“七神明围剿？”
琥珀瞪大了眼。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顾黎大人？”
莱恩捏捏眉心，叹了一口气。
“若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理论上神明是可以杀死的。
这也是莱恩会帮助琥珀他们的原因。
但实际上，若是七神明皆堕，那么轮回将会重新开始。
由七神明执掌的世界会回归无序状态，届时将有无数生灵消亡涂炭，变成养料，由此诞生七神明。
“这是什么意思？”
琥珀不可置信的拔高了声音。
“那岂不是代表本质上根本没办法杀死七神明？”
莱恩点点头，面色沉重。
她也是百年前，无意中得知以萨尔斯为首的神明打算围剿，彻底杀死顾黎时意外得知的。
当时在萨尔斯说出围剿顾黎的计划时，胆子最小的元素之神第一个反对。
祂满足于现下平和的状态，不愿意用生命冒险去和顾黎战斗。
顾黎的强大，自她踏出混沌之地，便彰显而出。
其余的神明反应皆是差不多，直到萨尔斯说出轮回的事实。
祂们才在萨尔斯和凯茵的威逼利诱下，勉强答应。
而围剿顾黎的第一步，便是抓住背叛七神明的莱恩。
莱恩重伤逃走后，被顾之舟所救。
她本不想告诉他，结果被他三两句耍的团团转，把底裤都抖干净了。
“说是杀死七位神明，其实不过是一场又一场的轮回。”
莱恩语气沉痛悲哀。
“七种族的消亡不过是轮回的一部分，是注定的。”
“竟然是这样…”
琥珀失神的低声喃喃，千年来她所坚守的一切收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的理念摇摇欲坠，她恍然回过神，切声发问。
“但只要你不被祂们抓住，顾黎大人赢了，那不就…”
莱恩闻言，苦笑一声。
“你以为我能躲多久？”
她之所以在这百年之中能够避开七神明的追杀，正是因为顾之舟窃取的系统能量遮蔽了她的气息。
而想要遮掩她的神力，所需耗费的力量是巨大的。
她早晚会暴露在七神明的视线之下，走向难以逆转的结局。
“若是让顾黎大人对上那六位真的没有胜算吗？”
莱恩摇摇头。
“有。”
“但代价极大，最终的结局，最有可能便是祂们一同消亡。”
而且就算她真能躲到那个时候。
作为仅剩的神明，她没有足够的力量，无法统筹万千小世界，最后也会因世界能量的暴走而亡。
所以，若是顾黎直接对上七神明，结局注定会是惨剧。
“那这岂不是无解的。”
琥珀越发的绝望，眼神都灰败下来。
“有这样的能力管理万千小世界的，只有能够执掌能量演变本源的混沌之神，顾黎。”
莱恩望着不远处黑发碧眸的混沌之神，轻叹了一口气。
“顾之舟整整算计了上百年，最终用生命踏出了一条血路。”
“这是唯一能打破轮回，并且成功的可能了。”
没有了实力仅居于萨尔斯之下的凯茵，顾黎胜利的可能性会大大提高。
莱恩微抿起唇。
就是不知道，在顾之舟死后，顾黎究竟会怎么做。
顾之舟为她想好了一切。
他为她创造了战胜七神明，打破轮回的可能，也为她留下了不同的选择。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窃取顾黎力量的原因之一。
不光是因为能量本源的混沌之力，对于神明造成的伤害短时间内是绝对无法逆转的，可以创造杀死神明的可能。
也是因为若顾黎不想杀戮，便可将一切过错归于他的头上。
凯茵死后，剩余的神明失去一大战力，不可能在正面与顾黎起冲突。
届时，不论祂们愿不愿意相信，都只能接受事实。
远处的黑暗波动了一瞬，顾黎凭空踏出一步，消失在虚空之中。
黑暗里，只剩下两人低声的交谈。
“用自己的生命开路，以此让顾黎大人出手打破轮回吗？”
“不，不对。”
“他一开始，就不关心轮回，如同顾黎尊重他的选择一样，他也尊重她的选择，不含任何逼迫之意。”
“他只想如祷词一般。”
“希望她万事无忧，平安顺遂。”
他向顾黎献上七次死亡，每一次都代表着不同的歉语。
以七次死亡，换取力量的昌盛，最终以生命为祭，祝她万事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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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神域前。
顾黎望着浑身是血，逐渐开始溃散的人影。
如第一次见他一般，她伸出了手。
顾之舟松开剑柄，从神袛的尸体前直起身，遥遥晃晃的走向顾黎。
神域正因神袛的死亡而破碎崩塌。
顾之舟浑然不觉。
他大步的走向顾黎，最后奔跑起来。
不顾破碎坍塌的神域，不顾消散的身体，像孩子一样扑入顾黎的怀抱。
大张开手，最后一次用力的拥抱了母亲。
“妈妈。”
“愿您，万事无忧。”
他笑弯了眼，欢声祝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