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藏得很深(1/1)

宋锦拿起了刻刀,准备开始下午的练习。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刻刀拿起香囊嗅了嗅。

刚刚内心的一番天人交战,搞的她心绪不宁。

可是再拿起刻刀时,刚刚被香囊平复下去的心境,又不太平稳。

如此反复几次。

索性抬脚出了学馆,打算去书肆看看,有没有新出的话本子。

前世她最喜欢读诗词,平时可会看那些穷书生与千金小姐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重生后那些酸不拉几的话本子早就被她丢进了垃圾桶。

诗词也收了起来。

她就是太拿那些情情爱爱当回事,日日深陷其中,还要自我感动一把。

她自认为和陆思贤爱情是彼此的奋不顾身,甚至可以为了他付出自己的一切。

可惜,奋不顾身的,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陆思贤呢?不过是把她当工具人而已。

让她供养陆家,让她为自己的科举铺路,让她笼络朝臣,让她打理后宅。

最终榨干了她所有价值,最后像垃圾一样被扔出了门。

陆思贤踩着她的尸体,一步步位高权重,子女绕膝,美人在怀。

陆思贤对她,可曾有过几分爱意?

最开始,她对他,不过是有些朦朦胧胧的喜欢,并未非君不可。

陆思贤的暧昧不清和若即若离,让她越来越放不开手。最终眼里再也没有别人,变成了非君不可。

重活一回,她不能再活的稀里糊涂。

于是,她收起了那些整日吟诵,还要共情一下的诗词。

开始看起了经史谋略,也会涉猎兵法,策论。此外,男子科考的所有,她都会细细研读。

科考是选拔官员,可以说是聚天下精英。

这些东西都不需要她再做筛选,全部拿来细细研读准没错。

没几日她开始了49天的雕工魔鬼式训练,这当然是目前最紧要的事情。

随着强度越来越大,她又重新看起了话本子,以舒缓自己日日紧绷的神经。

只不过不再看那些酸文,也不仅仅局限于情情爱爱。

有个作者她喜欢的紧,今日去书肆,便是要看看这个作者有没有新的话本子。

往书肆的方向走着,远远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看方向,也是往书肆的方向去的。

“咦?这个时间她怎么在这儿?”

宋锦快步走了两步,想追上去打个招呼。可那人实在是走的太快,宋锦追的气喘吁吁也没追上。

距离反而有越拉越大的趋势。

宋锦实在是好奇,这时候她怎么会在这儿?怕跟丢了,她开始小跑着跟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婶。

虽然距离隔得有点远,路上还有许多行人。但她绝对不会认错。

这走路虎虎生风的身姿,便不是别的女子能有的。

女子都以弱柳扶风之姿为美,走一步路巴不得扭上三扭。

小姐们出门,身边都带着丫鬟。走路的时候,都要丫鬟扶着,若是一个没扶好,小姐便要被迎风吹倒了。

刘婶这种风一样的女子,世间罕有。仅凭姿势,她也不可能认错。

眼看快到书肆,刘婶却没直接过去。

反而一转进了旁边的小巷子。待宋锦追进去时,刘婶已经进了书肆的后门,她只看到了刘婶的最后一片衣角。

宋锦心里犯嘀咕:

“奇怪,帮刘小胖买书也不用这么神秘吧?”

小小的姑娘,大大的好奇。

她跟着进去的时候,正看到刘婶将一大摞手写稿递到书肆老板手中。

两人也同时看到了她,刘婶惊讶道:

“阿锦?你怎么在这?”

宋锦追的上气不接下气,正扶着腰喘粗气:

“我...我远远的看....你....想打招呼......跑的太快....太快.....了...”

刘婶警惕的看了眼宋锦身后,又问道:

“还有别人吗?”

宋锦喘的不想说话,摆了摆手,示意没人跟来。

刘婶已经快步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再没有尾巴后赶紧关上了书肆后门。

书肆老板用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刘婶,见刘婶朝他点了点头。

便从里屋拿出银票,满脸堆笑的说道:

“刘老板快看看数目对不对,这是上一本的分账。哎呀,刘老板可终于有新作了,读者都在催呢。”

宋锦惊的瞪大了眼睛。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就是刘婶掩人耳目溜进书肆的原因:

“刘婶,你,你还会写话本子???”

刘婶食指放在唇边,冲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眼神中是少女才有的狡黠,说道:

“这是咱俩得小秘密,谁都不能说,他们兄妹俩也不能说哦。”

宋锦当然知道,他们,指的是是刘家兄妹的意思。

刘婶,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刘婶吗?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完完全全的真的认识刘婶。

然而,还有更为震撼的等着她。

刘婶指了指她,对书肆老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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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本大火的话本子,可否送一本给她?”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书肆老板忙不迭的应到,这个作者的几个话本子都很畅销。尤其是上一个,大火特火。

扩印了两次,次次一到货就被抢光。

他看刘婶的眼神都放着光,就像在看一个活财神。连带着看宋锦,都没有了以前那满眼的嫌弃。

老板笑呵呵的将一本书递到宋锦手中:

“这是书肆自留的非卖品,发行版的早都售罄了。”

宋锦接过书,瞳孔地震。

这本《木兰》是她刚看完的一个话本子,作者署名“桃之大妖”,就是她最近正上头的那个作者。

刘婶是个中年妇人。

她想着刘婶写的话本子,大概就是些深宫宠妃、后宅贵妇之类的东西。

她怎么都想不通,刘婶怎么能写出这么个神勇异常的女将军。这个话本子让人看的热血沸腾,她来来回回看了三遍。

故事讲的是一个妙龄少女家中无男丁,她女扮男装替父从军。

立功归来,又遇圣明君主。非但没有治木兰的欺君之罪,还称赞她有勇有谋,封她做了本朝第一个女将军。

女将军镇守北境,击退蛮族,保一方百姓平安。

得封“镇北侯”,成为史上第一位女侯爷。

这桥段让读者狠狠共情了一把。

原来他们这里不叫安北州,20年前才改成这个名字的。

当年,北地的北戎突然毁约,一路攻城掠地。打到这里时,已经人困马乏,再无余力南下。

于是,就在当地安营扎寨,休整部队。

城破时,城中只剩老弱妇孺。北戎部队有恃无恐,在城中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不是当地男丁畏惧强敌,临阵脱逃。大家都知道,等北戎铁骑踏入家乡,便再没了活路。

战事刚起时,儿郎们就已经入了行伍,远赴北地抗击敌军。

到北戎大军打进来时,这些儿郎早已不知魂在何处了。

此地物产丰富,气候宜人,又是一城的老弱妇孺。再往南便是与主力交锋的硬仗,深入腹地,也没了地理优势。

北戎也不敢轻举妄动,大有在此地常驻之意。

三年后,陛下派出的主力部队埋伏在城外,一举歼灭了北戎的铁骑大军。

以此地为总部,北上收复全部失地。北戎主力受重创,逃到了草原深处。

陛下为此地赐名,安北州。

其实,歼灭北戎的主力,哪是那么容易的。

秦楼楚馆中,有12花魁。

草原上的莽汉,哪里受得了中原花魁的妩媚多情?日日迷恋温柔乡,好不快活。

另有才貌出众的良家子9人,甘愿为北戎将领妾室。

这些女子们早已和城中的医婆商量好,她们分别在饭菜中下药。分开无毒,合在一起,就是能要命的慢性毒药。

蛮族疑心很重,他们并不信任这些女子,所以只能用这个方法徐徐图之。

除了这些女子。人数众多的厨娘、丫鬟都是其中重要的一环。为了家园,大家彼此配合默契。

随着时间推移,良家子生育了将领们的孩子,便得到了多一点的信任。

9个良家子合力拼出了布防图。

卖糖葫芦的婆婆,卖糕点的婶婶,要饭的女童,都是与城外主力将军联系的线人。

这些线人再将消息通过外出采买的丫鬟、婆子,传递给那些女子。

城破那日,几名良家子以自己和敌军生下的孩子为饵,调虎离山,将敌军的粮草烧个干净。大军便是以粮仓的大火为信,发起进攻。

敌军的战马早被下了药,兵士的吃食也被动了手脚。

暴怒的蛮族恨透了城中妇孺,自知大势已去,拼着最后的力气将看到的女子尽数斩杀。

赶走敌军后,清点遇难人数。

12花魁和9名良家子早已尸骨无存,有名有姓者共计729人。粗略统计,遇难人数过千。

无人记得这1000多名女子的姓名。

花魁、良家子、厨娘、丫鬟、乞儿、卖货的婆婆,这千余人都曾为铲除敌军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她们没有高超的武艺,没有聪明的谋略。

却用自己的血肉,做了和木兰一样的事。

保家卫国!

千余个她们化为了刘婶书中的木兰。

她们没有武艺,木兰有了。她们没有封赏,木兰有了,她们尸骨无存,木兰活着回来了。

当年那些女子,似乎在话本子里英姿飒爽的活了一回。

这便是这话本子的妙处。

可宋锦觉得,最妙的是细节描写。

一招一式不像是假的,写作战时的谋略,还用上了兵法,和她在兵法书上看到的一样。

若是有人告诉她,这话本子的作者没读过兵法,她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相信的。

那么那些招式是怎么写出来的?

刘婶,藏得也太深了,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刘婶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