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1）
堕影冥界。
这片原始混沌的黑暗深渊，遵循着与物质位面截然不同的法则。
永恒的黑夜，乍现的雷鸣，被不息的飓风搅动着的浑浊空气……
环绕着它的，是汪洋般的谜团，以及从多元宇宙的各个角落汇聚而来的过往追忆。
堕影冥界的统治者——“鸦后”，常常出现在精神失常者的呓语中。
祂被描述为一团在脑海中张牙舞爪的可怕阴影；
一个分裂出无数渡鸦的苍白而高贵的精灵；
一团绞成乱麻并令人感到恐惧的树根或枯枝的集合；
一个令凡人茫然地陷入沮丧的不可直视的存在……
鸦后着迷于世间的情感，特别是那些最阴暗深沉的记忆。
祂从笼罩在阴影下的往日灰烬中，升起由记忆构成的王座和迷宫般的扭曲城堡。
代表着祂眼睛和耳朵的渡鸦们从堡垒中飞出，遮天蔽日。
它们从死去的众神和人类的残骸中收集一切与悲伤、背叛、失败、罪孽等有关的阴暗秘密，同时也往多元宇宙中传递着神秘的信息和预兆。
没有人知道祂这样做的动机，因为祂如渡鸦一般，将秘密埋藏在了无人可及之处。
而此刻，在这片悲伤之地的某个角落，记忆堡垒的最深处，迷宫般的步道纵横交错。
步道两侧被石墙隔断，墙面上整齐镶嵌着闪烁微光的记忆碎片，像是是一面面不规则的镜子，映照着逝者不堪回首的过去。
空集在步道间穿行。余光中，他瞥见了镜中那些扭曲的画面：战场上残缺的尸骸，爱人偷欢的背影，亲人绝望的泪水……
他不禁想到，这难道是什么“耻辱墙”吗？还真是恶趣味。
正当空集腹诽之时，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转生者。你大概还不懂这些记忆的价值。它们都是鸦后大人的藏品。”
空集猛地转身，发现一个佝偻的身影正站在阴影之中。
那是一个人身鸟首的诡异生物，双目猩红，鸟喙尖锐，浑身覆盖着黑色的羽毛，在雷光中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空集一个踉跄，差点向后翻倒过去。
“你是……什么？”
“你可以称呼我为渡鸦。”
渡鸦缓缓走近，每一步都踩在空集的心跳上。
空集不记得自己来这里之前在做什么，又是什么时候来的。这种感觉就好比发现自己正在做一场梦，当梦做到一半时才开始有记忆。
“我死了吗？”空集问。
“没有。”
空集见对方没有再靠近，这才从恐惧中缓过神来。
自己既然身处这样的奇异之地，那么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已经算不得古怪。
空集试图这样说服自己，并很快冷静了下来。
随后他暗自吐槽道：要么像个人，要么像只鸟，非得搞成鸟人是要闹哪样？COS鸟嘴医生吗？
渡鸦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被压制下去：“最好小心点，神在看着。我不清楚什么是‘COS鸟嘴医生’，但鸦后大人懂的可比我多……千万谨言慎行，转生者。”
空集心头一怵，这是……听到了他的心声？
“‘摄神取念’不过是鸦后大人赐予我的最简单的神术……跟我来吧。”渡鸦说着，转身朝着另一个岔路的方向走去。
“去哪里？难道要去见鸦后吗？”
渡鸦伸出羽翼，“摆了摆手”，说道：“送你出去。”
虽然不知道渡鸦口中的出去具体是出去哪里，但空集还是稍微舒了一口气。要是继续留在这么阴森的地方，他担心自己很快就会变成“耻辱墙”上的藏品之一。
一路无话，空集却觉得周围越来越吵闹。
那些镶嵌在墙上的记忆碎片是活的，一直在无声地尖叫、哭泣、嘶吼。空集即使不看，也能够直接感知到那些画面。因此，各种负面情绪翻涌着，几乎要将他淹没。
“到了。”渡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将他从窒息感中拉了回来。
空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破败的拱门前。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一个被强行凿开的洞口，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巨兽啃噬过一般。拱门内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深不见底。
空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问道：“这是出口？你确定不是‘入口’吗？”
渡鸦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拱门旁侧。
空集咽了口唾沫，他可不觉得这扇门后会是什么好地方，搞不好是单程票，有去无回的那种。
“那个……我能不能……”
“转生者，”渡鸦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刚才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你自己也清楚。所以，要么进去，要么留在这里被折磨到发疯……”
渡鸦停顿了一下，猩红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执意留在这里，那么等你腐烂了，我一定会把该掏的东西都掏出来，然后镶到墙上。剩下的就捣碎了，发发酵，用来给花园施肥。保证物尽其用，绝不浪费。”
空集的心哇凉哇凉的，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没戏，这个鸟人摆明是吃定自己了。
鸦后，这个神秘又恐怖的存在，似乎对他有着特殊的安排，至于是福是祸……谁又知道呢？
“好吧，”空集认命地叹了口气，“那……进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总得跟我大概说明一下吧？”
渡鸦歪了歪头，鸟喙中发出“嘎嘎”的怪笑，嘲笑他的天真：“谁知道呢？也许是新生，也许是毁灭。这取决于你。命运嘛，总是充满了惊喜和意外，不是吗？”
空集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
事已至此，再怎么害怕也无济于事，他只能硬着头皮上。谁让他倒霉催的，摊上了这么个破事儿呢？
“那……我进去了？”空集指了指拱门，表面是征求同意，实际上是在给自己拖延最后一点时间。
渡鸦懒得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空集咬了咬牙，心一横，迈步走向拱门。
渡鸦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空集没有回头，他知道这句话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警告，搞不好还是恐吓。
一步踏出，黑暗瞬间将他吞噬。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直接一脚踏空，向着无底深渊坠落下去。
耳边狂风呼啸，四周一片漆黑，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失重感和恐惧感。
不知下坠了多久，久到他差不多习惯了失重感觉，久到他几乎都克服了对摔死恐惧。
终于，他在不断的下坠中，因为极度的困倦而昏睡过去。这大概也算得上是一种摆烂的境界了。
“空集。我问你，”一道浑厚的男低音在空集的耳畔响起，不流露丝毫的情绪，“在记忆堡垒看到过的所有东西中，你最喜欢哪一样？”
空集还在梦乡里打滚，可这声音仿佛长了钩子，硬生生把他从周公那里拽了回来，思绪也稀里糊涂地转动起来。
他下意识地嘟囔，像是在说梦话：“……花。”
“什么花？
空集似乎梦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眉头微微皱起：“花园啊……渡鸦跟我说，他会把我用来给花园施肥。”
声音的主人沉默片刻，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恼怒：“那也只是听到了，并不算看到。你压根没在堕影冥界发现过什么花园吧？”
“我看到了，就在渡鸦的脑子里！他一个鸟人，居然还喜欢栽花，你说怪不怪啊？嘿嘿，蓝色的，小小的，一口一个……吧唧吧唧。”
说着空集砸吧砸吧嘴，似乎已经开始在梦里吃东西了。
见状，声音的主人没再追问。
“就当你通过考验了。空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