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鸿门宴（1/1）
今日，春枝早早便来到阿阳屋内，她手中拿着木梳，动作轻柔且娴熟一下一下地梳理着阿阳如瀑的长发：“今日夫人要随大人进宫赴宴，这妆容打扮可是丝毫马虎不得。”
春枝手指灵动地穿梭在发丝间，不一会儿，样式典雅的宛云髻便初见雏形，阿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原本灵动俏皮的模样，此刻竟多了几分身为官家夫人的端庄与大气。
目光落在那精致的簪匣上，她轻轻打开簪匣，匣中一支银簪瞬间吸引了她的目光。簪子上点缀着栩栩如生的银花，银花中央，镶嵌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白玉石，玉石质地温润细腻，触手生凉，与银花相互映衬，既显得华美精致。
阿阳将银簪递给春枝，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说道：“就戴这个吧，和今日穿的衣裳很相称呢。”
“是。”
春枝接过银簪稳稳地插入一旁的碎花簪中，说道：“夫人，真是好看呢。”
“是吗，太可好啦！”
等阿阳打扮妥当，春枝便陪着她走向马车。徐玉早已在马车里等候。他身着紫袍官服端坐在车中，那紫袍官服上绣着精致入微的凤池纹，腰间佩戴着金玉带，玉带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更添几分贵气。紫色本就衬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冷峻内敛，再配上他那张在外人面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当真有几分封侯拜相的威严气派。
阿阳轻轻掀开马车帘子，一见到他嘴角便不自觉地含起笑意，说道：“夫君，久等了吧？”
“外头热，快进来。”
徐玉说着拉住她伸出的手。阿阳借着他的力道，稳稳地踏入马车，随后嬉皮笑脸地在他身旁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宛若怎么看也看不够。
徐玉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泛红，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阿阳的脑袋：“入宫就这么开心。”
阿阳双手捧着脸，一脸崇拜地盯着他看，说道：“才不是因为入宫开心呢，是因为见到夫君才开心。你穿这一身，真是好看极了。”
总觉得他今日这身紫袍官服，比以前那一身朱红色官袍还要好看些。徐玉穿过朱红的官袍是何等模样来着，思及此她不由愣了一下，试图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觉得那似乎是一段模糊而遥远的记忆，怎么也无法看清。
“胡言乱语。”
徐玉耳根子更红了，他掩饰地干咳一声，伸手推开阿阳不停往前凑的脸，说道：“一会入了宫，说话可不能这么没有分寸了。”
阿阳调皮地抓开他的手，猛地往前在他脸上快速地亲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知道啦，我又不傻，肯定不会给你招惹麻烦的。”
他身子一怔，呆愣地捂住被她亲过的脸，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笑骂道：“没规矩。”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响。不多时，便来到了皇宫。阿阳揭开一角车帘，在烈日的照耀下，宫外朱柱色彩艳丽夺目，满庭花香馥郁。
她牵着徐玉的手，新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禁感叹道：“夫君，这皇宫内好气派啊……”
徐玉轻笑一声，眼中满是宠溺，说道：“你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亏待你了。”
马车停在大殿门外，一行人随着小太监的指引来到殿外等候。
在皇宫巍峨的大殿前，阳光洒落在受邀的一众大臣朝服上映出一片暗沉的色调，全然没了往昔参加宫宴时该有的轻松谈笑，只留下凝重与压抑在空气中弥漫。阿阳微微仰头瞥见徐玉的同僚们个个神色凝重，动作极为谨慎生怕被旁人听到他们的言语。人群中的几位年轻些的官员虽努力维持着镇定，可紧攥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泄露了他们内心的紧张。众多文官中只有零星几位武将，带头的大将军紧握着腰间剑柄，眼神锐利却透着忧虑，他不时抬眼望向天空，似在思索着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下，阿阳多看了他几眼便挪开视线。
“官家病重至此，这宫宴此时举办，实在蹊跷。”
“是啊，大王爷此举，怕有深意，我们这些臣子，可如何是好。”
宫殿那紧闭的大门后暗流涌动，其间夹杂着隐隐的不安与揣测。阿阳站在徐玉身侧，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徐玉不动声色地将手悄然伸过去，轻轻覆盖住她微微颤抖的手，随后缓缓用力握紧，阿阳抬起头看他，只见徐玉身姿挺拔如松，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满是不容置疑的沉稳，他薄唇轻启，吐出坚定有力的两个字：“莫怕。”
阿阳一愣，像是被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徐玉，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进殿！”
这一声高呼仿若一道凌厉的惊雷瞬间划破长空，在众人的心头轰然炸响。大臣们听闻此声皆是身形一凛，他们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各自的朝服，那动作中多是慌乱忐忑。
当众人踏入内殿的刹那，眼前的景象却与殿外的压抑沉闷截然不同，仿若瞬间踏入了另一个极乐世界。只见殿内琉璃灯火错落有致地悬挂在殿内各处，舞女身姿婀娜多姿，官员们手持金樽高声谈笑，美酒顺着喉咙滑下，好不快活。
在欢快的笑声中，那些上了年纪的官员们却各怀心思，只是埋头饮酒。阿阳望着空荡荡的上位，心中不禁暗自咒骂：大王爷这个蠢货！在这等局势下举办宫宴，实在是荒唐至极。
正想着，一位俏丽的宫女端着新鲜的冰葡萄走了过来，阿阳立刻笑盈盈地接过剥了一颗放入口中，葡萄被冻得冰冰凉凉的，甜滋滋的味道瞬间在口中散开，她觉得好吃极了，于是讨好地剥了一颗冰爽的葡萄，递到徐玉嘴边，催促道：“夫君，快尝尝，这葡萄可甜啦！”
徐玉含住葡萄，轻轻咀嚼，道：“嗯，很甜。”
抬眼不动声色地扫了扫在场的人，只见周围的官员们或高谈阔论，或举杯畅饮，各自沉浸在这宫宴的氛围之中，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桌下的手悄然伸出，轻轻握住阿阳的手。
她的手柔软细腻，在他宽大的手掌中显得格外娇小。徐玉的指腹慢悠悠地摩挲着阿阳的手心，那细腻的触感让人心中泛起涟漪。
他略带茧子的指腹摩挲着阿阳的手心，那粗糙与细腻交织的奇妙感觉，痒得阿阳忍不住轻轻笑出声。她微微侧头，身体前倾，低下头在徐玉耳畔压低声音，暧昧不清地说道：“夫君，是奴家甜，还是葡萄甜？”
说话间呼出的温热气息轻轻拂过耳畔，引得徐玉耳朵微微泛红，垂眸身侧人饮了酒双颊绯红，眼神中满是俏皮与狡黠，随即带着他的手放到他的腰上，手背一下一下地轻轻蹭着他的腰，隔着衣服，她的手指还故意往下滑了滑，那大胆的举动让徐玉身体猛地一僵。
阿阳坏笑着说道：“奴家倒是觉得夫君比葡萄甜。”
她的声音中带着娇嗔，又夹杂着满满的坏水与调侃，让徐玉的心不由猛地一颤，眼神慌乱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生怕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这略显亲昵的互动。见周围无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才稍稍松了口气，连忙拉住阿阳的手，试图让她停止那让人面红耳赤的动作，语气中带着窘迫与无奈，说道：“吃葡萄吧。”
阿阳心情大好也不再与他胡闹，自然抽出自己的手，开始把玩起桌上的酒杯。那酒杯制作得十分矜贵，上面细致地刻着并蒂莲的图案，两只酒杯刚好是一对。阿阳越看越喜欢，爱不释手地摸着杯口，又拿过徐玉的杯子，在杯口也摸了摸，随后欣喜地看向他，说道：“夫君，快看，这两个酒杯真是一对呢。”
徐玉双眸一直盯着阿阳的手，听见阿阳的话，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要是喜欢，回去再让人买就是。”
“夫君最好啦。”阿阳开心地说道。
后知后觉感受到有别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阿阳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头，目光朝着那道目光的来源处探寻而去，只见对面不远处，有一个戴着玉冠的男人身姿挺拔地坐在那里，正对着她含笑而视。那笑容看似温和，却隐隐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阿阳心中充满疑惑，她私底下拉了拉徐玉的衣服，问道：“夫君，那个人是谁啊？就是对面带着玉冠那个男人，他一直对着我笑诶，看他穿衣打扮，嗯...应该是位王爷，我们认识吗？”
她的眼神中满是好奇，紧紧盯着那个男人，试图从他的面容上找到熟悉的痕迹。
徐玉闻言，微微抬眸，目光朝着阿阳所指的方向望去。他的眼神中闪过的复杂情绪，随即举起酒杯，动作优雅而沉稳，与那人隔空对饮了一杯。
放下酒杯后，徐玉转过头，神色平静地对阿阳说道：“小六，不得无礼，那位是三王爷。”
阿阳撑起下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故作惆怅地说道：“不认识还对着我笑的和花一样，诶……许是奴家太过貌美，遭人惦记。”
她一边说着，一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娇俏的笑意。
“咳……”徐玉险些被冷酒呛到，他猛地咳嗽了几声，平复下来后瞥了阿阳一眼，眼神中却又带着几分宠溺，那眼神仿佛在说她总是这般口无遮拦。
就在这时，小太监那尖锐而悠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大王爷到～”
这声音打破了宫宴上原本的喧闹氛围，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朝着屏风的方向望去，只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领头的男人虽然身材臃肿不堪，但他的五官中依稀还能看出几分贵气，那是与生俱来的皇家威严，即便身形走样，也无法掩盖。
他大步走到高位上坐下，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那笑容看似亲切，却不达眼底，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真诚。他开口说道：“今日是家宴，各位大人不必紧张，自在地喝就是了！”
有位老臣颤巍巍地起身，身形佝偻，声音哆嗦着说道：“王爷，老臣感怀王爷恩赐，只是老臣年迈体衰，小酌过后身子不适，特求先行离场，望王爷……”
“诶！”大王爷突然打断他，声音尖锐而突兀。他的眼神瞥了一眼周围的侍卫，那眼神中充斥着警告的意味。老臣见状，惶恐地看向左右逼过来的侍卫，带刀侍卫一步步朝着他逼近，老臣吓得瑟瑟发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敢再说。
大王爷笑眯眯地说道：“您乃三朝元老，本王自然怕怠慢了您，您毕竟年纪大了，腿脚多有不便，还是让侍卫送您下去休息吧，一会本王派马车送您出宫。”
听起来关怀备至，实则暗藏威胁。
老臣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
在场众人心中明白，这哪是什么送他休息，分明是将他扣押，这分明是大王爷在杀鸡儆猴。在大王爷没有准许的情况下，一个人也别想离开。刚刚那些欲言又止的大臣们见状，纷纷屏声敛气，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只顾低头喝酒，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杀鸡儆猴。
阿阳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暗自思忖：这吃的到底是家宴，还是离别宴呢……
她举起酒杯，借着饮酒的动作，目光看似随意地在周围游移，实则暗暗留意着每一个人的举动，目光停留在三王爷时，只见他显得十分镇定，神色悠然，正和一旁吓得发抖的王妃有说有笑，这殿内紧张压抑的气氛与他毫无关系。
见状阿阳不禁疑惑，悄声问徐玉：“这位三王爷究竟有何依仗，在这等局势下还能如此淡定？”
在这宫廷之中一举一动都可能被人窥视，稍有不慎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见阿阳正待继续追问自己关于三王爷的种种，徐玉眉头微蹙，眼神中满是警惕，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噤声。
阿阳只得作罢收回目光，手指掐起一块糕点，她轻轻咬了一口，两眼顿时一亮，只觉得这糕点美味无比。她急忙拉了拉徐玉的衣角，兴奋地说道：“夫君，这个好吃，你快尝尝！”
说着，便将咬过一口的糕点递到徐玉嘴边。
徐玉垂目看着抵在唇上的糕点，犹豫了一下，他的目光中有挣扎，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还是耐心地接过，却迟迟没有吃她咬过的糕点。
阿阳嘴角一撇，露出委屈的神情，说道：“你果然嫌弃我了……”
眼神中满是失落，眼眶微微泛红，下一秒就要落泪。
徐玉心中一软，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她伤心，犹豫不决地接过糕点，见她已经将糕点咽下去，他才小小地咬了一口，糕点的香甜在口中散开，却无法驱散心中的忧虑。
这场宫宴，徐玉不只带了阿阳来，还带了那位容音姑娘。
阿阳佯装不知情，继续和徐玉有说有笑，只是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一旁站着的容音，她今日打扮成一个小婢女的模样，身着简单的粗布衣裳，却依然穿出了几分雅致来，即便身处这复杂的宫廷中，也显得格外出众。
呵...
胃里突然闷得厉害。阿阳几乎是下意识地拍了拍胸脯，试图缓解这种不适，可眨眼间又佯装若无其事，脸上重新堆砌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仿若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夫人，徐玉并未察觉她的异常，见她这般热情，虽有些无奈，却也一一接过。
随着糕点入口，原本灵动的眼眸再也抑制不住痛苦，她双手不自觉地捂住腹部，但仅仅刹那间，她便意识到身处何地，迅速调整神色，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志性的嬉皮笑脸，若无其事地继续摆弄着面前的糕点。
“夫君，这糕点实在是太美味了，你一定要多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