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1/1）
蒋鑫和蒋正叔侄二人来到了别苑，在门口通报了一声之后，就被放了进来，看见大堂之上正闭目养神的六皇子，走近之后就跪了下来。
“草民蒋正、蒋鑫见过殿下。”
他们二人的声音不大，但因为这大堂十分空旷的原因，所以就显得十分响亮。这让站在两边守卫的黑骑十分的不爽，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整个大堂的空气开始变得压抑起来。
“嗯，起来吧。”
杨阳其实并不是在闭目养神，而是真的睡着了，看到是蒋鑫和一个年约三四十的中年人，自然就知道了自己等的人到了。
“你们家丢了银子，怎么都不让人报官，就这么有钱的么？”
“回殿下，我们没有丢银子。”
蒋正自然知道六皇子说的银子是什么银子，他们今早确实丢了一车银子，这银子是他们蒋家的没错，但却是他准备上供给城主孙有为的。按孙有为的意思是，这是他给六皇子的见面礼。蒋正也劝过孙有为，不要试图去贿赂一个皇子，而且还是一位颇有清明之风的皇子。但孙有为就是不听，觉得是人都爱钱，这世界上就没什么没有钱解决不了的。
所以那车银子在运往城主府的路上，就被一人骑马给撞翻了，押运的人见这人是一个军人打扮，而且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人，顿时心里就慌了。都不敢停留，扔下一车银子就跑了，就是害怕这些人是六皇子带来的，一怒之下就会砍了他们的脑袋。事后这些人第一时间就回禀了蒋正，知道此事后的他并没有责怪这些手下，只是让他们闭紧嘴巴。
事情已经发生，不管是不是六皇子的人，他们这时候都不能轻举妄动，静观其变才是上策。他不担心这车银子追不回来，毕竟这城中没人敢得罪孙有为。就算这银子追不回来，对他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就当是丢了，反正银子他有的是，说不定还能借着此事，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所以在来这儿的路上，蒋正就想好了说辞，这银子他自然是不会说是自己的。如果这银子是别人得了去，他肯定会让人要回来，但进了六皇子的口袋，这事也应该算是阴差阳错的把事情办成了。银子是他的，但此时他也不会说是自己的，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
“说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表舅、表哥，你们的消息何时这么闭塞了？连自己家的银子丢了，竟然还不知道，还是说是底下的人，偷偷背着你们干的？可要我出手帮忙？”
听了这话，蒋正后背唰的一声冒出了冷汗，要不是外面还穿着一件外衣，估计所有人都会看见他后背湿了一大片。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也是最糟糕的情况，看来这六皇子，果然如传言那般，两袖清风，为人正直。他为商多年，最害怕的就是跟这种人打交道，尤其是位高权重的人。显然，面前这位六皇子就是这样的人，而且似乎他还耳目众多，在这短短的一天不到，就知道了这车银子是他送出来的。
“殿下，这都让你知道了，那车银子，其实是我想给你的一个惊喜，最近生意好，这是你的那一份分红。”
蒋鑫向前走了一步，他决定把这事给扛下来，毕竟他与自己的这个表弟相处多年，深知他的为人，知道是自己做的，应该就不会太过为难。
“那表哥，蜀锦十八两一匹卖，但上报的税单上面写的却是十五两，也是你的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接管了家里的外贸工作？”
杨阳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这位表哥是想扛下这事，但自己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把这事情给放下呢。要知道这港口贸易，尤其是对外的贸易，这货物的数量是巨大的。别看好像只差着几两，但在庞大的数量乘算之后，所得出的金额也是十分巨大的。之前他还纳闷，建安王李建邺是怎么获得巨大的钱财来养着私兵，而且还能过着十分奢华的生活的，现在看来，是自己低估了他们的敛财手段。
要不是独孤傲撞到了这车银子，他也不会让人专门去查，这一查下来，让他都感觉有些意外。这生意贸易这一块他不懂，也没有过多的关注，想着大多都是蒋家人在做，既然都是亲戚，他父皇李自省也没过问，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但一查的结果，却让他大为震惊，因为这就好比无比信任的人，捅了自己背后一刀，这让他感觉十分的不舒服，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生气。
“这不关他的事情，他对这些事情都不知情，但我也是被逼的，求殿下明察。”
蒋正行了一礼，缓缓的跪了下来，双膝跪地。这事既然瞒不住，那也没有瞒的必要，更不能让自己的侄子来替自己背这黑锅。接手这事的时候，他也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他也是抱有侥幸心理的，毕竟自己的祖辈在他这个位子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也没有人要来追责，这已经是延续了好几代人的规矩。
“还算有担当，我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只不过你这样做，让我很失望。”
杨阳没有明说，他不是对蒋正失望，而是对整个蒋家失望。换位思考了一下，他也理解为何蒋家这么做，但背叛就是背叛，尤其是在他知道了蒋鑫和蒋正的对话之后，更是对自己的这个表叔感到失望。在得知港口贸易有问题之后，杨阳就让人重点监听了与其相关的重要人员，其中自然包括蒋正，所以他们刚刚的对话，在他们没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整理了一份，递交给了他。
“表哥，能否替我向外公问个好，同时也帮我带句话，青岛港应该换一个人管。”
“殿下，这事……”
蒋鑫心中大急，想要替自己的二叔说些好话，但却被杨阳抬手阻止了。他知道要是自己的二叔因为这事被替换了下来，虽然会保住性命，但以后想要继续经商那就是不可能的了。他知道蒋正的品行，虽然说这事上做了错事，但在其他方面，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楚的。
“鑫儿，别去说了。这事确实是二叔犯了错，早知道就应该听你的。其实这事殿下已经轻拿轻放了，他刚刚说的对我失望，而不是对整个蒋家失望，你就应该能清楚其中的意思。”
看着六皇子离去的方向，蒋正心中有些落寞，也有些后悔，早知道殿下这么神通广大，他也就不会抱有侥幸心理，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怨不得别人，全是自己作的。
“难道说，我们之前的对话，殿下都听到了？”
此时大堂之中只剩他叔侄二人，听了蒋正的话后，蒋鑫大惊的同时，内心也开始后悔起来，要不是自己去找二叔对质，或许这事情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所以说，你还年轻嘛，你二叔光凭一句话就能猜出个大概，而你听了半天却还不知道里面说的什么。”
跟着六皇子离开的蒙羽又折返了回来，自然也听到了这二人的对话，语重心长的过来拍了拍蒋鑫，而后继续说道：
“殿下说既然东西能卖出那样的价格，那以后也卖这样的价格，只不过税单之上，不能再虚报隐瞒。”
“蒙大叔，殿下真的听到了我和二叔的对话？”
蒋鑫还是不信，在这么短的时间，而且没有任何安排，自己也是一时察觉，而后才去找的蒋正，竟然就被殿下听到了，这显得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听当然是没听到，但你们对话的内容，殿下确实是看到了，从那一车银子开始，殿下就让人去查，查到了你们蒋家，自然也就安排了人。别说是你们的对话了，就连你二叔今天早上从哪个姨太房里出来，早上吃了什么，甚至是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动作，殿下都一清二楚。”
要不是自己亲眼看到，亲身体会，蒙羽也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有这样的手段。虽然不说是知天下事，但若是想知道某一个人，或是某一件事，短则一盏茶的时间，长则半天，消息一定会传回来。当初他还觉得花大把的钱去做一个探听消息的部门，不如把这些钱都花在黑骑身上，但看到效果之后，他一个大老粗也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
世人只知黑骑天下无双，但却没几个人知道，这六皇子所成立的探听消息部门也一样的足以震惊世人，甚至还在黑骑之上。闲暇之时，杨阳经常跟蒙羽他们开玩笑，说是消息比金子还要重要，起初他们还觉得是开玩笑，现在看来确实是如此。那些被人传颂的传奇事迹，其实大多都是他们先知道了消息，而后才开始布局，可以说要是没有这些消息，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完成。
“也好，忙碌了大半辈子，这也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了。”
蒋正哈哈一笑，心中释然，回想自己的前半辈子，在这商场之中经历了无数的尔虞我诈，把自己的坚持和理想都给磨没了，甚至是迷失了自己。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应该说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以后不能再继续经商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起码不用笑脸迎人、赔笑作揖，以后可以真真正正的做自己。
“话我会帮你带到，你就留在这里吧，这里总要留一个自家人。”
蒋正深深的给了蒋鑫一个拥抱，不知不觉，这小子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但他还是那个他，而自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叮嘱了几句，交代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之后，蒋正大步的往外走了出去，走的无比潇洒，无比的轻松。
“你不会怪殿下吧？你知道的，在别的事情上殿下可能不在乎，但殿下最看重的就是家国天下，黎民生计。这一次，你二叔是真的触碰到了这根线。”
蒙羽安慰的拍了拍蒋鑫，也从门口走了出去，只留下蒋鑫一人，望着门口，看着那已经消失的背影，心中有些怅然若失。这事发生的很快，也很突然，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结束了。这好像只是一件小事，但又好像是一件大事。对于自己的表弟来说好像只是两句话的事情，但却也能看出殿下对此事的态度。可这事对于他，对于整个蒋家来说，好像是敲了一个警钟，商者重利，但也不能因利而损家国利益。
蒋鑫走出了别苑，走到了街上，看着街上各自为生活而奔波忙碌的人，突然感觉这世上所有人都在成长，只有自己还在原地踏步。想到自己因为之前经商开店，赚了些钱就因此沾沾自喜，并且以此为傲，顿时心中有些羞愧。想起殿下当初看到自己在扇子上写的“富”字时候的表情，还有自己因为被天机阁招录时候的心情，那些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似乎现在想来好像都变得肤浅了起来。
身为当世四公子之一，独孤傲带兵打过仗，坐过龙椅，现在哪怕不济，也是个镇北王。轩辕庭现在已经南韶的皇帝，一言出口，南韶上下依令下行，莫敢不从。自己的这个表弟更是比之前这二人成就还要高，其功绩数不胜数，不管是大兴还是北梁，甚至是南韶，无一人不知。再看看自己，以前是一个商人，现在还是一个商人，从事至今并未有什么改变。
此时的他十分迷茫，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住处，手中的折扇也不知被自己何时给扔了。到了房间，他看见床倒头就睡，要不是因为第二天饿得不行，也不会想着从床上下来。
“啪！”
蒋正本来是想在离开之前，最后来看一眼蒋鑫的，结果开门之后，就看到了蒋鑫正无精打采的呆坐在床上，不管别人怎么叫，都叫不醒。一时气急，这才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他没想到自己的事情，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恨铁不成钢，心中也是来了火气。
“二叔，打我做什么？”
蒋鑫恢复了一丝神志，十分委屈的问。
“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蒋正抬手就要再打，但没想到回了神的蒋鑫，条件反射之下，竟然躲了过去。但蒋鑫脸上还是留下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但却是蒋鑫自己打的自己。
“二叔，你说为什么所有人都有一番作为了，而我依旧还是一无所成。”
“你的铺子不是开得好好的么？还有你写的《五毒经》，现在不是医师必修的课程？这些不是你所取得的成就么！”
“铺子是家里的帮衬，要是没了家里的人脉钱财，我一人根本开不起一个店。而那《五毒经》更是不用说，那只是我纨绔，不务正业的证明。”
蒋鑫感觉自己心中更加难过了，生意店铺全靠的家里的积累，而自己写了一本书，虽然说全是自己写的，但因此自己也被人送了一个外号，毒王。蒋鑫这个名字或许很少有人知道，但毒王这个名字却响彻了整个大陆。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因为别人说起这名号，只会想到毒王的万毒之躯，甚至有人传言他一顿不吃毒物就浑身难受。
“靠家里的怎么了？你看那些功成名就的人，有哪几个不是靠的家里？更何况，你那毒经，听起来似乎不那么好，但却救了多少人性命。要不是你把解毒的方法写出来，那些被毒虫咬到的人，他们能找到解毒的方法，能活下来么。那别的不说，就说二叔我，做了大半辈子生意，靠的也是家里的基业，我也没觉得自己丢人和一无所成。你这么说，是不是也觉得我是废物？”
蒋正狠狠的敲了一下蒋鑫的脑门，这小王八蛋竟然这么看自己，真的是欠揍。
“不，二叔，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身边的人都十分优秀，自己跟他们比起来，十分的渺小是么？”
“是，二叔，你能懂，难道你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蒋鑫点点头，他倒不是自暴自弃，而是觉得所有人都好像比自己优秀，就自己的，那些别人看似成功的事情，都是靠的家族的荫蔽。
“那你也要看跟谁比，那些比你优秀的人，你自然是哪哪都比不过，但你要是跟那些不如你的人比，就全都反过来了。但这也不是我想说的，其实你不必跟谁比，你只要看清自己就好。有能力经商那就经商，有能力写书就写书，有能力治病救人就治病救人。要是每个人都比来比去，那这生活会多么的无聊，谁还会感到开心快乐和幸福呢。”
“就拿我现在来说吧，离开了青岛港，以后可能不能再碰有关经商的事情，别人看来或许很惨。但我却不那么觉得，你想呀，二叔我现在不仅保住了一条小命，而且还帮家族扛了雷。虽然不能经商了，但我钱赚够了呀，以后我想踏青就踏青，想钓鱼就钓鱼，天下之大，我哪里都去得。这么看，我是不是还因祸得福了呢？”
蒋正用力的摸了摸蒋鑫的脑袋，就跟蒋鑫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孩那般，对他来说，不管现在蒋鑫多大，在他眼里这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也就只有孩子，才会有这样的困扰。
“可跟殿下……”蒋鑫话说了一半，却又十分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自从昨天的事情之后，他一直感觉有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看着自己。所以凑近了蒋正的耳朵，十分小声的说道：“可是跟殿下，那表弟一比，我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哈哈哈哈。”蒋正听了这话，哈哈的笑了起来，也学着蒋鑫的样子，在他耳边说道：“你那表弟呀，他就不是人，你跟他比什么呢。”
“你怎么能那么说他！”蒋正睁大了眼睛，心中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有些想替自己的表弟说句公道话。
“他说不定是天神转世呢，你看他年纪轻轻，就取得了那么多成就，这正常的人能做得到么？”这话蒋正是不敢大声说的，所以用了比刚才还小的声音说。他没接触过这六皇子之前，也觉得那些外面的传言，多半掺了水，但真正接触之后，这六殿下简直就不是人，处事果决而且老练，就跟七八十岁的人一样，根本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