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一切的一切皆懂了(1/1)

两个人,像两座石像。

各有各的僵硬法。

窦章辞咬咬粉嘟嘟的唇瓣,决定在这一刻,正视自己的心。

“我不敢喜欢你。”

崔诩因害怕答案而僵直的身体,越发像座雕像,连眼珠都不敢再动。

屏息到呼吸的极限,他长长吸一口气。

“为什么?”

问得哽咽且颤抖。

她没抬头,闷在衣裳里的声音娇软。

“因为,你很吓人,因为你不许别人喜欢你,因为,我想活着但我曾喜欢你。”

这是什么答案?!

他的眼睛蓦然湿润,轻轻闭眼,“曾?”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很小的时候,在皇家行宫里,你在高台饮酒,肆意狂放。”

“那天,所有女孩子都看呆了,我……我也从没见过这样风流倜傥的少年郎。那时,大家都想嫁给你来着。”

“我不知道别人的梦有多长,只知道,我的梦很长很长。”

“直到,我发现你谁也不要。”

她软糯的嗓音,掺着一抹悠远的惆怅。

是少女怀春,却未及与心上人表白,便知他心无旁骛,一腔如诗的情意,无处倾诉的惆怅。

这一刻,崔诩心中的酸涩无以复加,心疼像汹涌的江潮,一浪漫过一浪。

他将她按着,死死按在怀里,仿佛从未分离,从未错过。

“对不起,对不起。”

是他没有勇气,是他懦弱无能。

从不是她胆小,更不是她决绝。

“你不是别人,你不是任何人,你是我等的阿辞。”

“是无数审视目光下,脊背笔直的小小少女,是即便艰难困苦朝不保夕,依旧留存着善意和朝气的,我的阿辞。”

他端起她小小的脸颊,轻颤的唇瓣印在她额头。

“不敢喜欢,是藏在心底最深的喜欢,对不对?”

她醉后释放的,就是那份藏在心底,几乎要遗忘的喜欢。

崔诩懂了。

一切的一切,皆懂了。

他幽深的眼,将她勇敢的点头永恒刻印在心底。

失而复得的珍宝,最弥足珍贵的阿辞。

他以为,得到她那刻的快乐是此生再无法超越的快乐,直到他体会了此刻。

笑和泪,争先恐后出现在脸上的此刻。

“六哥!你抱小嫂嫂好久了!我也摔屁股墩,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一道十分不合时宜的声音,无比娇蛮的,不容忽视地响起。

崔诩一愣,眼中溢满的爱意,如黎明前潮汐消退般迅速,“唰”地一下,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他扭头。

恨不得把这小破孩一脚踢回昭阳殿。

若早知今日阿辞要宣告喜欢他,他死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眸子骤然沉冷,“自己爬起来,继续,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崔月恒稚嫩灵动的眼里,布满错愕。

她在地上坐了半天,青石板的凉气已经冻麻了她的小屁股。

亲哥哥的冷漠却冻僵了她的心。

她小嘴努了努,撑着最后的力气问:“小嫂嫂,你说过,不会给我配个赖麻子的对吧?”

窦章辞抹抹眼泪,点点头。

那就放心了!

崔月恒爬起来,小手握拳,仰着头,小嘴一撅一撅,努得更厉害。

眼泪落下来那刻,她撒丫子往外头跑,边跑边喊:“呜……没爱了!不练了!”

“我哥哥不是东西,娶了小嫂嫂就不要我!”

“我命好苦啊!”

“我再也不要来东宫了,从此往后,就当我没有亲哥哥!”

“……”

她一路远去,一路吧啦。

“殿下,你会不会太伤她的心了?”

窦章辞水盈盈的眸子望进崔诩眼底,直往他心头钻。

崔诩将她抱起来,稳稳放在地上。

“金时在外头,他会去哄,不管她,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窦章辞回头,果然看见金时小碎步在后头撵着。

明明两步便能赶上小公主,偏要让小公主哇哇叫着忘情地跑。

他坠在后头没有感情地呼唤。

“哎呀,我的小殿下,您是踩着风火轮么,奴才脚底都磨冒火儿了,追不上,一点儿也追不上!”

“小殿下,仔细脚下,等等奴才哟!”

窦章辞指了指,“这靠谱吗?”

崔诩拢回她的小肉手,“不管他,再试试,我撑着你。”

窦章辞点头。

重新摆好姿势扎下去。

腿酸得在颤时,崔诩扶着她的腰,双手托起她。

时光一刻一刻流逝,她撑过最酸胀的那段时间,腰间的力量已不知何时撤走。

她小小的,肉乎乎的身体,稳稳立在演武场中。

日光缓缓走上天穹正中。

沙漏淌完最后一粒沙石。

崔诩横抱起小娃娃放进椅中,帮她搓热冻得冰凉的小手。

一寸一寸捏着她酸疼的肌肉,“阿辞真棒!”

窦章辞黑黝黝的眸子垂落,怎么好像,中了美男计!

她嘟着嘴,“明天可不可以休息呀?”

崔诩按她小肉脚的手微顿,“不行。”

她难以置信地问:“过年都不行?”

“不行。”

“嘤……”

“哭得太假哦。”

“哼!”窦章辞后悔了。

不该让他知道她也喜欢他,他现在,恃宠而骄,都敢拆穿她啦!

“可我真的很累很累的!”她嘟着小嘴可怜巴巴。

崔诩轻轻笑,“但,喜欢和恨都会给你力量,想不想亲手砍下杨贼的人头?”

“想!”她无比响亮地回答他。

等回过神,即知又被他拿捏,又被他诱惑!

啊!

她才三岁半呀!

现在是这样,往后还能挺直腰杆做人嘛?

她小脸上的纠结一点儿也藏不住。

崔诩揉揉她脑袋,“明天坚持住,就给你发压岁钱。”

纠结,像庭院里的垃圾,被一扫帚送去十万八千里远。

圆溜溜的眼睛,像被撒下成片的星光。

“真的?!”

两个时辰马步,黄金万两!

谁的心跳,像远古战场上激昂的鼓声?

崔诩点头,“真的,你我拜过堂,成过婚,入过洞房,结发为夫妻,我这一世,对你无一句妄言。”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过家家那天,装着彼此发丝的荷包。

贴身藏在最里侧,有他衣裳上皂荚的香味,和他炙热的体温。

小肉手迟疑地抓住一角,蓦地脸红如窗棱上喜庆的窗花。

“你……你怎么还当真呀!”

他却不说话,又掏出玉佩,郑重挂在她脖子上。

“这辈子,都不许再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