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您别嘴硬(1/1)

两道疾言厉色的呵斥响彻前庭。

影壁后,想冲上去救妹妹的窦兴被嬷嬷紧紧拽住。

而杜王妃一把拉开女儿,目眦欲裂地抬脚,恨不得一脚跺死地上的贱丫头。

她居然敢!居然敢侮辱郡王世子,还敢打县主!

眼里有王法吗?!

但那威严的声音是窦首辅。

老头披着玄色披风匆匆而来,从家丁们的防卫长杆下将小孙女抢出去。

杜王妃的脚被好几根杆子架在半空,几个趔趄,连连后退。

“放肆!放开本王妃!”

杜氏气得想跺脚,金鸡独立的姿势下,颇为困难,便只能叫嚣。

窦玄给个眼色,家丁们冷哼一声,冷不丁撤开长棍,杜氏险些往前一栽。

踉踉跄跄又往前钻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一抬头,脸如酱色,双目火苗乱窜。

她是皇亲国戚!!皇亲国戚!!

气势汹汹打上门要说法,却被一介外臣整治一顿,脸面还要不要?

憋在心里的这口气根本咽不下去!

想当年,她在闺阁女子中打遍天下无敌手。

李氏于她而言是什么东西?手下败将罢了。

但今天!杜王妃要疯了!

今天是什么人生至暗之日?

她健硕的儿子输给李氏的儿子,她敦实的女儿居然也输了!

儿子与李氏的儿子同岁,胜负难预料可以理解,她女儿却比李氏的女儿大两岁!

杜王妃只觉得从今往后都不用做人了!

一世威名,被两个不争气的崽子堕了个干净!

“我的小阿辞有没有伤到哪里?”

窦首辅将窦章辞抱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搂着孩子转个圈检查一番。

小孙女梳得齐整的头发被扯成个鸡窝,小巧精致的珠花也掉了好几朵。

瞬间眼底冷冽,他不轻不重瞥一眼杜王妃。

很好,明日早朝终于有事可以启奏了。

“祖父不要担心,阿辞打赢了,县主被打哭了!”

窦章辞抱紧祖父的脖子,十分自豪,小胖手回身一指,眼中流光溢彩。

这小丫头片子好得意啊!

崔蓉气到一抽一抽。“呜!没有!我没输!”

小丫头片子的得意建立在什么基础上?

建立在她被打得满身淤青的基础上!

建立在她于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的基础上!

她,立志要继承母亲的衣钵。

谁想到,人生第一仗,直接折戟铩羽,命运简直不公!!

崔蓉越想越不能接受,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窦首辅顺着孙女那白嫩的指头,不咸不淡瞥一眼哭哭啼啼的南陵县主。

揉揉窦章辞的小脑袋,老却清亮的眼眸含笑。

“阿辞乖。”

只要没吃亏,他便既满意又放心。

杜王妃和南陵县主母女同心,一起气得发抖。

指尖指一圈,连窦首辅也没放过。

“乖个屁!小小年纪这样恶毒!你们窦家好样的!竟敢欺凌皇家!打世子,打县主!简直无法无天!你们等着满门抄斩!”

窦章辞挑眉,皇上虽不是明君贤主,却也不是昏庸无道。

哪里会为了小孩子打架治罪重臣。

这话说出来也不怕闹笑话。

她懒懒窝在祖父怀中,悠悠道:“满门抄斩?王妃娘娘问问世子到底编排太子殿下什么,再去想想究竟谁家会被满门抄斩吧。”

“世子小小年纪,满嘴胡说八道,也不知道从哪学的,我哥哥为维护太子殿下的声誉,劝诫世子慎言,却挨了世子的打,眼看世子要伤及哥哥性命,哥哥才奋起反抗,郡王府却倒打一耙是什么道理?”

“至于县主,方才墙上众目睽睽,都瞧见是县主先动的手,阿辞总不能一动不动任人打吧,谁还不是爹娘娇养的小宝贝!”

“世子和县主技不如人,王妃娘娘怎好意思叫嚣?!”

她奶声奶气的一席话,精准踩到杜王妃的七寸。

杜王妃“轰”的炸了。

好好好!这是说她不讲理!

还骂她儿女是废物,白长一身横肉,打架却是两只纸老虎!

这贱丫头,小小年纪嘴可真毒!

“闭嘴!窦兴的袖子被我儿扯下来一只,你这贱丫头的头发也还在我女儿掌心握着呢!”

“再说,我儿打出生起就敬仰太子殿下,岂会背后编排,贱丫头,小小年纪信口雌黄污人清白!小心口舌生疮,短命早夭!”

她这话一落,满场寂静。

墙头“嚯嚯”的拱火声都停歇,众人皆不可置信。

打就打,骂就骂,哪有咒人孩子短命的。

杜氏自己也是当娘的,可太歹毒了些!

窦府所有人,犹如在寒霜中浸了数年,浑身冻人气息。

李氏胸口一阵起伏,耳中嗡鸣,双眼血红。

她下意识扫视周遭,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头,囫囵砸过去。

“杜如青!你欺人太甚!”

杜王妃未防李氏敢和她动手,根本没闪避,脑门上结结实实挨了一石子。

肉眼可见鼓起个包。

“你这毒妇!自己管教不好儿子,大过年上我家来触霉头,诅咒我女儿,你真当自己是颗葱?老娘和你拼了!”

李氏撸起袖子,一边喊着“百无禁忌”,一边冲过去。

老话说,女子弱,为母则强。

毒妇打进家门,欺负到头上来,她纵使不是对手,也要拼了一条命,撕烂毒妇那张嘴!

窦章辞一看这架势,慌忙挣扎下地,迈开小短腿冲过去。

阿娘的体型和杜王妃差距悬殊,杜王妃摸到额头渗出的血珠,已经濒临暴走,阿娘上去基本是给杜王妃送人头。

不行!谁都不能欺负她阿娘!

她抱紧李氏的腿,冲杜王妃扮个鬼脸,“略略略,反弹!”

小肉手摸一把印堂,抓在手心,“咻”地发射给杜王妃。

一把不够,再来一把。

“咻咻咻。”

杜王妃额头一凉,仿佛真接收到一堆诅咒般脑壳发麻。

不自禁踉跄一步,眼底一瞬错乱。

她怂包的行为被精准捕捉,耳边传来嘲笑声。

“哈哈哈哈!兄弟们,她慌了!”

“要不说呢,不愧是观音娘娘座下的小玉女,果然灵验,我瞧着郡王妃当真印堂发黑!”

“小玉女是要把人可爱死吗?”

“哎哟,真想下去捏一把小肉脸。”

“晚上来偷孩子吧?”

“太子殿下的快乐你懂了?”

“……”

窦章辞瞥一眼这些发癫的公子哥儿。

上辈子他们没几个有好结局,先让他们快乐着吧。

发射完反弹诅咒,她耸耸鼻子,趾高气昂地乘胜追击。

“王妃娘娘您别嘴硬,我哥哥可是明明白白装回来两颗牙,您只收到一只袖子吗?”

灵慧动人的大圆眼,透着些不解,半遮半掩泄出一点鄙夷。

“啧,阿辞好心疼您呢,不过,您要不先哄哄县主别哭。”

嚣张!太嚣张了!杜王妃气得一仰。

脑子里嗡嗡作响。

低头看一眼坐地上哇哇哭的女儿,她喘两口粗气。

根本想不明白,自己英武半辈子,怎么就生了两个一点用都没有的东西。

颜面扫地啊!

“我撕烂你的嘴!”

杜王妃咬牙切齿,也撸起袖子,气急败坏地瞪着窦章辞就要冲。

“够了!”窦首辅厉喝一声。

到底是大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随着他一声吼,院中仿佛时空停滞,一片寂静。

提着桐油的家丁一点儿不受影响。

掂着个瓢,一整瓢一整瓢往墙头泼。

“你们来真的!”

“快撤!”

“哎哟!我的腿!”

“哎哟哟哟!我的屁股!来人!抬我!”

一时鬼哭狼嚎,墙头空无一人。

只有浓稠的桐油顺着墙上的青瓦流入土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桐臭味儿。

再无人围观助阵,又被窦家上下围在中间怒目而视。

杜王妃恍然升起一股自己的关门打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