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出城(2/1)
“何必这般麻烦,”叶氏皱眉道,“不如今日便杀了她,我也出气了。如今鲍五娘进宫,很快便能接翊显回紫禁城照顾。我的心事已了,不用再留她性命。”
“不行!”叶雍淳断然拒绝。
叶氏追问缘故:“……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弄出外伤!”
“她的性命大有用处,”叶雍淳思忖片刻,索性道,“我就不瞒着你了。晋王让我捉了她送去陕西为质,接应的人已经在宛平等候。”
“大哥!”叶氏的声音骤然升高,“你怎么能通敌呢!”
叶雍淳拧眉:“那你告诉我,该做什么才能挽回全家。你不会以为,我们做出这种事,等皇上回来,能被瞒过去吧?光是一个张鼐都能起疑心,何况是皇上?不投向晋王,我们全家都没命活了!”
“那也不能通敌!”叶氏怒道,“我回家之前,你已经在训练鲍五娘。你早有这种念头!难怪你支持我脱宫回家,更多的,就是为了从我这里知道这贱人在宫里的行事作风吧?”
“这话就不知好歹了,”叶雍淳冷声道,“不是你自己求太皇太后,说生不如死,想求条活路吗?我冒着死罪接你回家,反而落不到一句好?”
叶氏咬住嘴唇,哀求道:“是妹妹不好。大哥听我一句,皇上文韬武略,定然能平了晋王。你和晋王搅在一处,没有好下场的。到时叶家就成大明的罪人了!”
叶雍淳冷冷道:“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既然他如此看重这贱人,晋王拿了她当人质,定然能起大用,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叶氏心急如焚:“叶家是翊显的母族!就算晋王得胜,有翊显在,大哥能在他那里得几分信任?”
“再不信任,也比如今强上十倍,”叶雍淳固执道,“皇上因为一己之私,能直接降我家爵位,叶家已经是全京城的笑柄。翊显?哼,妹妹别怪我说话难听,那孩子半身不遂,已经废了。皇上总不可能对你旧情复燃,再让你生个儿子吧?”
叶氏神情难堪,忽的转身抽出侍卫的佩剑,举起便朝绍桢劈去:“我说不动你,现在就杀了她!”
叶雍淳只是抬抬手,那剑便被抽走了。
叶氏又气又恨:“早知是这个缘故,我也不要出气了,当日就该直接杀了她。”
叶雍淳摇摇头:“你只是一时没想通罢了。你对姓朱的余情未了,他对你可没半分情谊。好好想想吧。”
绍桢毫无抵抗之力,听见叶家通敌要将她送去陕西为质,她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气愤,而是松了口气。
再在叶氏手底下待几日,她真的活不成了。
出了囚室,她仍旧闭着眼睛,被裹了件宽袍,头上戴了帷帽,被拖上了一辆马车,叶雍淳没有跟着,随车看守的仍是那两个护卫。
马车驶动起来,绍桢的嘴忽然被捏开,一前一后两种极为难言的汤药被灌进来,喉咙开始作痒,意识也开始昏沉。
刚要昏睡,马车忽然颠了一下,身上伤口扯动,她疼得再次清醒,过不久又开始犯困。
这样时醒时睡,不知过了多久,外头车夫忽的低声道:“前头城门在查问!”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皆是大惊:“先停车!”
其中一人探出头去,果然见城门处把守着层层官兵,个个穿着黑甲,挨个检查过往人马,尤其是马车,乌泱乌泱地在门前停了一片。
领头的那个武官,赫然是前不久刚进京接管京卫的赵弘鄞赵小公爷!
路人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戒严不是已经解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官兵,怪吓人的。”
“还是晚几日出城吧,别争这一两日。”
两个护卫以仅彼此能听见的声音交谈。
“回去禀报世子爷?”
“不成,恐怕反而让人起疑。世子也吩咐过,若遇盘查,便将人藏进车底——拿绳子捆起来,省得又挣脱了。”
“她手脚都断了……”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不能睡,不能睡……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绍桢用力咬着舌尖保持清醒,身上却越来越软,不止是断掉的手脚,浑身都像面条似的使不上劲。
害怕被这两人看出动静,她小心翼翼地吞咽着血沫,听见绳索窸窣的声音,手脚被粗暴地折了起来。
车夫焦急的声音骤然传入车厢:“有官兵过来了!”
绍桢只觉两人动作更加迅速,接着,不知何处响起轻轻的咔声,她被提了起来,折叠着被塞进什么地方。
轻轻的砰声,像是有东西盖住,紧接着,一壁之隔外传来陌生的声音。
“下车!兵马司巡检!”
绍桢立刻睁开眼睛,眼前是个极为狭小的暗室,她的腿折在身前才能被容纳。试着挣脱,手脚却被绑得极为严实,根本不能动弹,反而让筋脉伤口痛得更甚。
她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张口想呼救,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徒劳的呼吸声。
官兵查问的声音传入耳中。
“叫什么?哪里人家?出城做什么?”
“回官爷的话,小民刘大武,这是小民的弟弟,叫刘二武。我们住在城东狮子胡同,出城是想打点野味。我们兄弟两个打猎为生,这几日京里戒严,断了这么久生计,再不上山,家里要揭不开锅了。哦,这是我们的籍簿。”护卫憨厚的声音响起。
“为何在此滞留?”
“嘿嘿,小的们没胆量,官爷气势威武,小的害怕,寻思着是不是先回去,再不济,还能问街坊邻居借点米。”
官兵过了会儿才道:“在这儿站着,我们要进车检查。”
脚步声踏入车厢,拍打摸索的声音,一壁之隔,比在囚室中听见张鼐的声音还要近,她却甚至喊不出一句救命。
绍桢泪流满面,张大嘴嘶喊,却只能听见喉咙因为痉挛发出的细微动静,用头撞车板,却只碰到极厚的绒毯,所有力道都被消解在绒毛之中。
“可以了!随你们出城还是回城!”
上面的官兵大声说着,出车厢的脚步声一下下践踏在绍桢的心上。
不,不……不能走,不能走!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