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别离（1/1）
晨雾如纱，在妖异扭曲的树冠间缓缓流动。
天空抬头望向远处，透过最后几株扭曲的古木，能看见一片开阔的荒原。
那里立着几座锈迹斑斑的金属建筑，隐约可见人影晃动——是星际猎人的据点。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散落的星辰。
“终于......“琴鲤鱼长舒一口气，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粒子炮的扳机，鸡窝一般的头发乱糟糟的，白嫩的小脸早已成花猫看不清肤色。
天空的作战服早已破烂不堪，露出下面结痂的伤口。
变异蟒大仔盘踞在他脚边，鳞片上布满战斗留下的痕迹，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
三个月的生死与共，让这个临时组成的小队产生了超越血缘的羁绊。
小石头站在一截断裂的树桩上，赤脚沾满泥土。
这个在黑暗森林里长大的少年，此刻正用清澈的目光望着据点方向。
天空注意到他攥紧了手中的符箓——那是临行前天空特意为他准备的护身符，上面用朱砂绘制着繁复的阵法。
符纸的边缘已经有些卷曲，显然被反复抚摸过多次。
“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天空第三次问道。
他半蹲下身，视线与小石头齐平，“人类社会虽然复杂，但至少......“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惊扰了林间的晨露。
“天空哥哥。“小石头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坚定，“我属于这里。“
他指向身后幽暗的森林，他从有意识开始就生活在这里，与大仔住在小屋里形影不离。
那里也有他们共同搭建的临时小窝，有他们发现的地下温泉，有他们一起采摘过的荧光蘑菇。
“大仔需要这片森林的特殊能量，而且......“他露出一个独属于孩子的清澈笑容，“那些星际猎人欠我三支营养剂呢。“
琴鲤鱼噗嗤笑出声，揉了揉小石头的乱发，“营养液一点都不好吃，还不如你摘的果子好吃呢，少跟来黑暗森林的人交易，好多坏人。”
天空却感到一阵莫名的酸涩涌上喉头。
他想起这三个月来，这个瘦小的少年如何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带领他们穿行，如何在食人花口中救下琴鲤鱼，又如何用自制的草药为他敷伤口。
那些夜晚，他们围坐在篝火旁，小石头用稚嫩的声音讲述着黑暗森林的传说，大仔盘踞在一旁，鳞片反射着跳动的火光。
“拿着这个。“天空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符，轻轻系在大仔脖颈的鳞片下。符箓触碰到鳞片的瞬间泛起微光，随即隐没。
“遇到致命危险时，它会保护你们，我也会感应到，不管多远，我都会赶过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想起了那次大仔为保护他们，硬生生扛下了星兽的全力一击。
大仔用头蹭了蹭天空的手背，冰凉的鳞片带着森林的湿气。
小石头突然扑上来抱住天空，他身上还带着松脂和草药的气息。“我会想你们的。“少年的声音闷在天空肩头。
天空僵了一瞬，随后轻轻回抱住这个瘦小的身躯。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自离开家族后，第一次有人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依赖他，需要他的保护。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从被保护的角色慢慢成长成可以保护别人的角色。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扩散，像是温暖的水流漫过心脏。
“保重。“最终他只说出这两个字。
琴鲤鱼已经背过身去，肩膀微微抖动。
当小石头和大仔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间雾气中时，天空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晨风吹动他破烂的衣袍，带来森林特有的腐朽气息。
他感到识海中的金丹微微震颤，那些被强行压制的记忆突然翻涌而出——父亲珍藏的光屏中母亲抱着未满月的自己哼唱摇篮曲的背影，师父的叹息，家族中那些虚假的笑脸......原来离别从不是潇洒的转身，而是将一部分自己永远留在原地。
就像现在，他的一部分永远留在了这片森林，留在了那个赤脚少年的笑容里。
琴鲤鱼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走吧。”
天空深吸一口气，森林边缘的风带着荒原的干燥，与森林里沉湿的空气截然不同。
他迈出第一步时，金丹突然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识海内那些因结丹失败留下的裂痕再次开始自行修复。
他这才明白，修行路上最难的关卡，从来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突破，而是学会坦然面对生命中的每一次别离。
就像师父常说的：“修真先修心，见性方明道。“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时光的刻度上。
天空想起临行前，小石头偷偷塞给他的那包森林特制的草药，想起大仔最后一次用尾巴轻轻缠住他手腕的触感。
这些细微的温暖，在记忆里闪烁着微光。
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些隐世高人总说“红尘炼心“，原来最深刻的修行，就藏在最平凡的人间烟火里。
据点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悬赏板上斑驳的血迹。黑暗森林磁场不稳定，许多电子设备显示屏反而是累赘，这里是难得保留原始信息方式的地方。
天空最后回望了一眼黑暗森林，那里雾气缭绕，仿佛从未有人进出。
阳光为无边的森林镀上一层金边，美得让人心碎。
但他知道，在这片星域的某个角落，永远会有一个赤脚的少年和一条变异蟒，记得他们共同走过的路。
那些欢笑、那些危险、那些围坐在篝火旁讲述故事的夜晚，都化作了生命长河里最璀璨的星辰。
“接下来你要去哪？“琴鲤鱼问。
天空摸了摸怀中的收纳袋，里面还有小石头送的草药。草药已经有些干了，但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去找答案。“他说，声音比三个月前沉稳了许多，像是经历了一场心灵的洗礼。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亮了他们前方的路，也照亮了天空眼中新生的坚定。
在看不见的识海深处，裂纹明显变细的金丹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润如玉的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