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龙府婚宴(1/1)
当沈展玦护送龙家儿媳蓝氏回来,已是十天之后。
在这十日内,城内张灯挂彩,处处洋溢着喜庆之色,足可媲美新年喜庆日。
龙家更是置办精致,仆人忙前忙后不亦说乎,除满屋飘红外,更有金龙隐现其中,足显龙家尊贵显赫。
受邀参加婚礼的宾客,身份同样不容小觑,城内城外的大小官员到富豪员外应有尽有,备上的厚礼一份更比一份。
当然,赴宴者少不了霍泉这如今城内最大的“官”,不过他不是以此身份赴宴,而是以海峥嵘义子的身份。
以龙家奢豪,喜宴上的美食佳肴更是包罗万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通通色香味俱全地盛在绘制着精美图案的碟子上,映照着烛火格外晃眼。
到新人拜堂,霍泉终于一睹这对少年夫妇的模样。
龙家次子龙子轩生得白净,着实是个书生模样,与其父兄皆不相同,若无人介绍,他定然不会认为其出身龙家。
而那蓝氏,据说来自书香世代,小家碧玉,温婉娴淑。
两人联袂确如才子佳人般登对。
随后闹洞房,席上人渐渐少了,他眼见沈展玦忙碌整夜终于落了单,方凑将过去:“一夜应酬,也忒辛苦了些。”
沈展玦清俊的脸上泛着饮酒的绯红,显是刚刚又被逼着喝了几杯,他苦笑道:“送佛送到西,应该的。”
霍泉心中明了他不止是在指眼下替龙子轩接待宾客之事,更是在说为龙子轩在联盟内铺路一事。
彼时的景州联盟,年轻一辈的有龙子豪、赤玄帮朱七、山海帮海峥嵘的义子宋雨乔。
其中最具声望的,自然便是当今盟主的长子龙子豪。
就算是亲弟要插足其中,一时也难与其相争。
霍泉话头一转,问道:“此去元丰,往返该不消十日之久,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么?”
沈展玦推开窗子透气,说道:“我这二表嫂,世代书香,其父在元丰担学正职位,于前不久才发觉,他们这已定好亲事的亲家竟是帮派的首领。你猜我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霍泉看着他苦笑的样子,不由会心一笑:“哈!担得学正一职,大多墨守成规,说得好听是传统守旧,说不好听则是古板顽固。然后呢,依你姑父姑母的脾性,没有吵起来吧?”
“那怎么会。”沈展玦转过身,望向窗外夜空,“迎亲前,表嫂便给表哥寄来信,说她父亲已查知景盟底细,对表哥态度大变,从东床快婿变为恶霸头子,声明要悔婚。
“可表嫂对表哥却是一往情深,故着表哥千万要想办法哄好她父亲。这可把我那姑父姑母给愁怀了……两人豪横了一辈子没低过头,这次为了儿子怎都得忍!
“但他们又怕自己压不住脾气,这时便到在下出场了!一来是替他二老传达心意,二来便是借我灵玉山庄少庄主的身份,给他们添点光。”
他说话中虽带着苦涩和无奈的笑容,但倒映着月光的双眸却透出一阵森寒。
“我此番的作用,不过是确保他们能够顺利迎回这门亲事罢了……好在我爹的名头在蓝家二老的面前还算叫得响,再加上龙子轩也争气,使他们相信女儿嫁到龙家不会受委屈。”
他一扫颓丧笑道:“哈,霍兄该看看我这一向风光惯的姑父姑母被他们那饱读诗书的亲家教训时的模样!”
他虽然在说笑,但眼中却没有笑意,反倒透着一股幽怨。
霍泉明白,龙家过河拆桥,但仍要用尽他最后一滴作用,怎能不叫人愤恨?
但从结果而言,他如今若可脱离帮派,从此走上正途,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果。
因而虽然他虽知道他不忿,却也不如何开口相劝。
却在这时,盛装打扮的沈桃出现在两人的面前:“你们两个年轻人原来躲到这儿来哩!”
她今日穿着一件粉红二色大袖桃花绫罗袍,衣身之上绣着或白或粉的花瓣,如春日盛开的桃花。
领口用金线绣着细密的卷草纹,与桃花相互映衬。
发上遍插蝴蝶饰物,整体显得年轻稚嫩,与其身份和年龄皆不相衬,且如此张招摇,大有要抢主人家风头的意味在里面。
两人拱手作礼,沈展玦问道:“小姑母有事找我们?”
沈桃“嗯”了一声,随后道:“我听说你被他们给赶了出来?”
他们自是指龙家的人。
沈展玦说道:“如今联盟内……”
“行了,场面话便不必说了。我想说,若你无事,不如教教帆儿防身术吧。我看你在湄山打退水贼,又帮助你那些个叔祖查出了真相,该是有些本事的。”
沈桃一双细长的眼瞥了霍泉一眼,接着又道:“你也知道,帆儿在湄山出过那事,我和他爹一直都担心他,直到今时今日都不能忘却那日急得团团转的情形。我家帆儿科当真是要去参加科考的,如此下去,我们怎还能放心他一个人上京赶考?”
“你们在说什么?”却在这时,康星桥便领着一个年约十一二的白胖少年走了过来,不消开口,自知少年便是沈桃常挂嘴边的儿子,康思帆。
霍泉仔细看他,只见他身着雨过天晴色襕衫,领口以银线绣云纹,腰束黑皮白玉革带。
无论是白净圆润的相貌还是精心挑选的衣袍,都能让人一眼便看出其父母对他的用心和宠爱。
只是这套衣衫却突显着超出他如今年龄的沉稳,若是由龙子轩所穿,自是淡雅的君子之风,如今只颇显老成,让人看起来他就像是供人精心打扮的人偶。
突然,霍泉从沈桃的话想起沈展玦先前所说之事——即康星桥在湄山端了一伙贼匪。
“我正和展玦说,从景盟出来之后,要不要到我们家来教帆儿防身功夫呢!报酬呢,自是比不上他们龙家,毕竟我们还是正当人家,就是胜在安稳,看你如何考量了!”
她的后一句是对沈展玦所说,伴随着的是她上下打量。
如此目光,就像于街市挑选什么二手货一样,即便是霍泉这平和之人,仍会感到不被尊重而心生反感,更何况是当事的沈展玦?
可他转头看去,只见沈展玦双目射出炽热目光,其中似乎透露着一丝压抑不住狂喜。
他微笑道:“诚如姑母所言今在联盟中确无甚要事需展玦出手,但一日姑父仍未正式将我赶出联盟,我还不能完全不管景州联盟的事,但又觉得确是该教会表弟一些防身手段……”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呢?”沈桃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
康星桥只好无奈地想沈霍两人一笑,以示歉意。
“这样吧,表弟在书院读书,我可在书院放旬假时上府教授表弟。姑母看这样可好?”
沈桃细思一阵,缓缓点头道:“如此也可,平日帆儿也会回家来,也可叫他晚上早些回家,你好教他!”
沈展玦微一拱手:“依照姑母的安排。”
“那就这么说好了!若霍小哥得空也不妨过来过来,我会给你们一样的报酬。”
霍泉一时愕然,没想到这还有自己的事情。
但他忽然想到沈展玦为何欣喜,当即答道:“身在公门,在下要比沈兄弟更多束缚,故难以作任何担保。但如若康小少爷有志习武,在下得空也必会指点一二。”
沈桃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自讨无趣,随意敷衍几句后,便径自转身去了,随后康星桥向两人致歉后也才携子告辞。
看着他们父子俩手牵着手而去,康星桥不断与儿子说话交流,眼中尽是慈爱,霍泉却想到了他曾瞥见的一丝凶狠,也想到他为给儿子出气而毁灭了一整个帮派。
他满手血腥,杀人如麻,可对待儿子却更甚平常的慈父。
“如果他不是杀手,这个家庭或许会继续简单幸福下去罢?”
他不由发出这样的感慨。
诚然,他对沈桃没有太多好感。
她性格骄纵,一言一行都是那么地不合时宜,但这也证明了她夫君对她的宠爱和包容,才让一个从灵玉山庄出来的天之骄女到了中年仍保持少女时期的脾性。
如果康星桥不是他们要对付的人,他们两夫妻自大有可能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地过下去。
可惜没有这样的如果。
“能有这样的光景,他们已从老天爷手上偷走太多,如今也该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