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我早就死了（1/1）
檐下一滴雨落下，正好滴到了封长青的额头上，他看着晚风中摇动的竹影，眸色慢慢变得温柔。
“我娘亲说我出生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春雨夜，就在这里。”他似是自言自语。
“你是在这里出生的？”我有些诧异，再次审视了一番这个竹屋，它变得更加具体了，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竹屋。
“嗯，我在这里出生，并且度过了我的童年时光，”封长青有些怅然若失，接着说，“那时候我爹娘都在，我娘教我练武，我爹教我读书，春天院子里开满了桃花，到处都是新发的竹子，我便到处拔竹笋回来吃，有时候还会搬个凳子到竹林中自己看书或者练功；夏天的时候我跟我爹会去后山的河里捞鱼游水，我会爬到高高的树上，站在树枝上眺望远处，不过每次都会被我娘打，”他说到此处的时候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
我听的入迷，继续问，“那秋天呢？秋天你们是不是去山里打猎？”
封长青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他看着我，我心里一惊。
他的眼睛像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透过昏黄的雨夜悲凉而无助，那样看着我。
他转过头，抬头看着夜空，声音缥缈又幽远，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秋天我们就分开了。”
我心里也泛起一阵难过。
“我知道那种感觉。”
封长青看着我。
我说：“我十五岁的时候娘亲就离开我了，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爹，你比我幸福，你爹娘还是陪着你长大的，可是我只有我娘一个人，我娘亲未婚先孕，我外祖以她和我为家族的耻辱，将我们关在橘绿园里，我从小便是在那里长大的，只有一个花园和我娘。我四岁的时候我外祖将我娘下嫁给了一个做生意的商人，那个商人不仅是个赌鬼，还动不动就对我娘和我拳脚相加，那个赌鬼很快就破产了，我们只能栖身在茅草屋里，我去求外祖，外祖却让人把我赶走，他不要我跟我娘，我娘很快就郁郁而终了……”
我想起娘亲临终前的样子，她苍白美丽的脸庞在我记忆里变得模糊，好像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月光，我记得她还在想着我爹，她一直都觉得我爹没有来接她是有苦衷的，可是我恨我爹，他根本就是骗了我娘，害了我娘一辈子。
他根本就不配做我爹。
封长青听得眉头一点点皱起，看着我的神情复杂。
我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说：“自从我娘去世后，那个赌鬼继父就要把我卖给一个老头，好赚点彩礼钱继续赌博，我不听他的，他就打我，我逃跑他就把我抓回来，有一次他要打我，却翻倒了烛台，我拉着他不让他逃出去，很快火就燃遍了茅草屋，变成了一个大火球，等他全身是火的时候我才放开他逃出去，他终于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笑了，想起那个时候他全身都是火一边骂我一边嚎叫，带着愤恨死去，我就感觉全身的气都出了，这么多年，我总算为我娘报了仇。
“你继父被烧死了，那你……”
听到封长青的声音，我回过神来，看到他疑惑又奇怪的眼神，我笑了笑。
“我早就死了，我二十岁的时候就被火烧死了。”
我说的云淡风轻。
封长青先是震惊，然后再是同情，眼中情绪变幻万千，却看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没关系，只是你别被我吓到就行。”
在封长青沉重的神情中，我转身去看炉子上煎的药。
“嗯，差不多了。”
我拿出一个洗干净的碗将药倒进去，我小心翼翼地端着药碗准备进屋，却看到封长青还站在原地。
“你还站在这干什么？等下真吹病了。”
“你是鬼吗？”他突然开口。
额……我就知道。
“不算吧，有时间再给你解释吧，等下书生的药凉了，别挡着我，快进屋吧。”说完我就绕开他进屋给书生喂药。
我照例还是捏起书生的鼻子直接给他灌下去，虽然粗暴但是管用。
书生喝了药之后我给他盖好被子，我准备将碗拿回去的时候正好撞上要进屋的封长青。
他看了眼我手中的空碗，又看着我，“现在有时间了吧？”
“你干嘛非得知道啊？”我绕开他走出去将碗放到厨房里，一转身又看到他横在我面前，跟堵墙似的。
我无语。
“好吧，”我无奈摊手，“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你就当我是个妖怪吧。”
“妖怪？”封长青愣了一下，“你要是个妖怪，怎么会跟个普通的凡人女子一样呢？手无缚鸡之力，连万花楼都逃不出去。”
他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审视，似乎在怀疑我是不是说谎似的。
我有点生气，于是语气不怎么好，“事实就是这个样子，我要是有本事也不用你帮忙了，你别再问东问西了，我去想办法帮你要来乌蹄莲吧，你早点治好伤，这样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说完我就绕开他进屋了。
“你真的要去？”封长青站在门口看着我。
“对啊，不然怎么办呢？你现在又不能跟别人动手硬抢，那我只能自己上了啊，至少我不会被别人杀死。”
我在梳妆台前坐下，借着烛火想在自己脸上画一画，伪装自己的真面目，但是却无从下手，因为我看到的只有一个骷髅脑袋，这已经够吓人了，还要怎么画呢？
封长青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我面前来接过我手中的笔，我惊诧地看着他。
他轻声说：“我来吧。”
然后就在我脸上熟稔地画了起来。
他一边在我脸上作画，一边用鄙夷的语气说，“你说你一个妖怪，连变幻容貌都做不到，还敢自称是妖怪。”
“我那还不是怕吓死人，我不想再吓死人了。”
我想起了元若，窗外的风声听起来都十分悲凉。
封长青不再说话了只一味在我脸上涂涂画画。
画完之后他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仔细地打量着匕首，外面是银色的刀鞘，上面还用翠玉刻着竹叶，十分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