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国从没有选择权(1/1)

自郊外王师大溃后,

头一二日,

溃军中,仍有义士站出来,收拢溃军,重排战阵,给申戎联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然在城中有命回撤镐京后,

溃军人心便开始散了,

陆续有溃军自战线中脱离,而同时镐京城内,却迟迟没有一支新师来阻拦申人的绞杀之势,

而这一切所造成的,

就是王师中作为骨干的贵胄兵员,最可称为义士的那一群,再一次遭到针对性屠戮,

而反倒是那些王师初溃后,就先行逃亡镐京的所谓贵胄,

顺利上了城墙,

等到郊野义士再抵挡不住,以期回镐京时,

戎人已是有意识地驱赶着这些溃军,

企图以这些溃军为掩,趁机直接冲击镐京城门,

镐京城上的城守并非不知兵的,

是故当这些溃军被驱赶着来到镐京城下时,

这批后到的溃军们面临的,

是犬戎中狼骑缀在其身后,不时屠戮着落在后面的弟兄,

也是身前,镐京城门已被牢牢关死。

他们被彻底阻隔在了镐京城外。

有不理智的溃兵,仗着贵胄的身份,

企图叫开城门。

可其刚靠近城墙,

就有一支箭矢自城墙上射落,将其钉死在城下,

于是两难中,

有溃军握紧了兵戈,背身城墙,杀向了身后的戎人,

然也有溃军,鼓噪着,要破开城门,后被射杀在城下,

不过无论如何选择,

有犬戎中狼骑虎视眈眈于外,而城门关死又成定局,

是故,又是4日后,

镐京城下已不见诸多溃兵,

而逐渐聚集了,随着战火烧至,无奈往镐京城求庇佑,

此刻更是听从安排,处理着城下尸首的——乡男,

此际,犬戎已实际形成镐京城围。

……

镐京城内,

因城围而出现的动荡,持续数日后,

此刻,已相对平复。

只是街上,也少见了之前的负柴妇人、老人,

因为便是这几日,

因城守有缺,已是有国民健妇,充作民夫序列,

目前这些健妇尚且是担负民夫劳役,来帮助进行城守之事。

但未来,不好说。

毕竟,此等之事,也是在典籍上有其说法的,

即‘守法,五十步,丈夫十人,丁女二十人,老小十人。’

当然,如今镐京城墙上,还没到那个程度,

不过因国民(庶人)健妇充民夫一事,街上再少了人气,

国民们都困守于家宅内,显得惶惶不安,

然对卿大夫,诸贵族而说,

有家学颇深的,自是知晓,这也并非第一次西戎打至镐京了,

周懿王七年(公元前928年),西戎就打到过镐京,

距今前771年,也就没多久,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他们倒是比那些不识字的,淡定了许多,

更何况,城外现今是有申侯与前太子姬宜臼的,

运气好的话,城守住了,

也就是周懿王覆辙,城头连大王旗都不用更换,

运气坏的话,城破了,

那就……

“大父,氏中粮资除族人月余所需,以尽数置于车上,泰半族丁,亦披挂甲胄,族中妇幼皆安置于郭(外城)左地室,又专人做掩,”

镐京城,都内(内城),位于都右的一座五进家宅中,

一美髯长须男子,正恭敬地对上首老者汇报氏族情形,

须发皆白的上首老者颔首,手撑着漆几自跪坐起身,

“且助余着戎服,以做那众卿表率。”

美髯男子见老者起身,慌自上前搀扶,同时挥手招来手持木托的女夷,

他将木托上的衣饰一件件取下,亲手为他大父穿戴,

然总归,看着大父尽白的须发,想到大父要做着散家财、登城墙之表率,仍心有不忍,道:

“大父,不若以余代大父,为这国人表率。”

老者眼角皱出了一抹笑意,

“召仪啊,自前世子奔申,汝即闲赋在家,家宅中处久了,人情味儿也重了,这是汝之至孝,

“然前世子如今正于镐京之外,而汝曾为其太子大保,如若城变,则这家宅幼小,将尽皆托于汝一人看顾,

“汝当鼎扛这重担,而非惜余这垂垂老朽,

“且余为周王大保,位列三公之一,今虢季大师于郊鏖战而死,微大史一介文人,文弱到无以持戈,

“余既自小教习王之六艺,今自当以立战车,持戈以为众卿、为周王,演绎那忠孝之道。”

老者自美髯召仪手中拿过皮弁帽,戴于头上,语重心长地最后向召仪交托道:

“余走后,

“切记,勿要为余之身死而殇,

“勿要心怀怨怼,勿要行那报复之措,

“切记,为氏族宗长者,当寡情藏欲!

“且城破之时,当待戎人兵过,而申旗高悬时,首迎世子,

“以此,护佑家宗!

“而至于老身,

“合当,赴死!

“以使诸卿列王,无敢轻贱于氏宗!”

……

而与此同时,洛邑要道,军帐中,

也有一对父子刚刚进行完同样的对话,

姬友,周幽王王叔,郑桓公,披挂着戎服,

其席前几面上,置着周幽王乞师求援之木牍,而此木牍旁,又置着申侯诺郑子城破而后伐戎之邀,

戴上弁帽的郑桓公,将周幽王乞师之木牍置于胸前,贴身带着,

而后,拿起申侯伐戎之邀木牍,

置于郑子——郑恒公之子,郑掘突,未来的郑武公之手,

“此行,郑国权倾卿士,余自尽携于军中,

“若此相事成,则毋庸言也,

“然若此去余不幸身死,

“汝,当知如何行事!”

郑桓公重重地拿手指,点敲在了郑子手中的木牍,那申侯伐戎之邀的王诏木牍之上。

言必,郑桓公起身出了营帐,

郑子没有阻拦,也没有问为什么不能不出兵,而直接选择申侯……

因为除了周礼的桎梏外,

郑国是在周幽王的帮助下迁至洛邑东的,

而郑桓公,更是周幽王在位期间,拔擢为司徒的,

更别说,郑国骨干中,亲周幽王的,要远多于亲申侯的,

可以说,郑桓公,

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被打上了周幽王的标签,

所以事实就是,

除非郑桓公死,

否则郑子连投靠申侯、姬宜臼的资格,

都没有,

这就像后世,当曹操因阉宦而上位,身上被打上了阉宦的标签后,

其就被袁绍等士子群体所敌视、不容,

哪怕曹操随士子群体们喊着诛宦、诛宦,士子们密谋时,也会叫上曹操,

然,终其此事,曹操亦只被当作刀来利用,同时饱受着排挤和轻视。

可以说,

当政治标签被打上,

想要洗掉这身标签,

能力、胆识、机遇、投名状,一个都不能少。

不然行事的糙了,就是三姓家奴。

所以对于郑桓公来说,他最多能留郑子一个后手,以求兵败后保全郑国。

而除此之外,他只有拼死以救周幽王。

他的行为,无关看好,只关乎立场。

其当年既受周幽王标签的帮助。

那么此刻,也必然遭受。

小国被扶持者,

没有选择的,

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