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地穴大冒险(2)(1/1)
黑爪怪物逃窜的嘶吼还在废墟上空盘旋时,米克已经从藏身处爬了出来。
左臂的伤口在肾上腺素消退后开始隐隐作痛,但这点疼远不及心脏的狂跳——那些穿着金属装甲的身影就站在闪光之地的核心处,阳光顺着他们装甲的棱角流淌,像极了地穴壁画里光轮的纹路。
它盯着艾伯特摘下头盔的瞬间,金发被风吹起的弧度,竟与议事厅石壁上最古老的那道刻痕重合。
十只浣熊出发时的誓言、弗兰克扣动扳机的决绝、同伴们在黑爪爪下碎裂的骨头……无数画面在脑海里冲撞,最终凝结成一个念头:必须追上他们。
米克趴在废墟的断壁后,看着那三人一机器人收拾战场。穿着动力装甲的战士(后来它才知道那是哈罗德)正在熟练的收拾战场,金属机器人(扎克斯)则蹲在一具黑爪尸体旁,手臂弹出的采集器发出细碎的咔嗒声,似乎在收集什么生物组织。
而那个金发男人(艾伯特)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装置,手指在上面快速点动,偶尔抬头望向远方,眉头微蹙。
直到他们收拾好行囊,朝着远离闪光之地的方向走去,米克才敢挪动脚步。
它在沙地上找到他们留下的脚印——人类的金属靴印很深,机器人的履带则压出两道平行的浅沟。它压低身子,像在绿洲狩猎时那样放轻脚步,保持着百米左右的距离。
离开闪光之地越远,空气里那股辐射尘的味道就越淡,取而代之的是干燥的沙砾气息。
太阳渐渐西斜,把两人一机器的影子拉得很长,米克的影子跟在后面,像一截被拉长的灰紫色皮毛。
它不敢靠太近,只能借着沙丘的阴影隐蔽,偶尔抬头时,总能看见艾伯特的金发在夕阳里泛着暖光,恍惚间又想起地穴里母亲讲过的“光之神”传说。
走到第三片沙丘时,艾伯特他们停了下来。他从哔哔小子里取出英克雷版的随身帐篷,布置在背风的沙丘凹处;扎克斯则原地坐下,胸口的装甲板弹开,露出内部闪烁的线路,维修钳在里面灵活地游走;哈罗德挥舞着铲子碾平一块沙地,准备生火。
米克的心脏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它躲在沙丘顶端的灌木丛后,爪子深深抠进沙里。
沙粒顺着指缝漏下,像在计数它犹豫的每一秒——弗兰克临终前的眼神、米尼什刻在石壁上的光轮、同伴们留在黑爪山谷里的血迹……最终,它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
“请、请等一下!”
声音出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多干涩,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
艾伯特三人同时转过头,哈罗德已经握住了腰间的植物孢子枪,扎克斯的维修钳瞬间收回,装甲板咔嗒合上,只有艾伯特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
米克攥紧爪子,慢慢从沙丘上走下来。沙粒灌进磨损的皮靴,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它能看到艾伯特蓝灰色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影子——灰紫色的皮毛沾满沙尘,左耳缺了一块(那是去年和变异狼搏斗时留下的),胸前的兽皮甲还沾着黑爪的绿色血渍。
“我、我叫米克。”它的声音还在发颤,爪子下意识地比出三道弧线的光轮手势,又猛地停住,“我来自斯兰特部落,在、在地穴……”
艾伯特站起身,示意哈罗德放下枪,目光落在米克这个能够口吐人言的浣熊人面前。
“斯兰特部落?”他看向哈罗德,对方摇了摇头,显然也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们、我们一直在找闪光之地。”米克的爪子绞在一起,声音越来越低,“老人们说那里有光之神……我的同伴们都死了,就在前面的山谷里……”说到这里,它的声音突然哽咽,“我看到你们战斗了,你们很强大……你们是、是神的使者吗?”
艾伯特沉默了片刻,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军用水壶,扔了过去。
米克下意识接住,壶身的温度透过皮毛传来,让它愣了愣。“先喝点水吧。”艾伯特的声音比想象中温和,“你说的闪光之地,是不是那片围着金属塔的废墟?”
米克点点头,拧开壶盖灌了一大口。水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地穴里的泉水完全不同,却奇异地压下了喉咙的干涩。“是、是的。老人们说那是诞生之地,说有光……”
“那不是诞生之地,是个实验基地。”艾伯特坐在折叠椅子上,指了指旁边的沙地,“坐下说吧。你叫米克是吧?我叫艾伯特,这是哈罗德,那是扎克斯——一个机器人。”
米克犹豫着坐下,爪子依然紧紧攥着水壶。艾伯特从背包里取出一块压缩饼干,递过来:“先垫垫肚子。你想知道的真相,可能和你们部落的传说不太一样。”
饼干的味道很奇怪,像晒干的苔藓混合着金属碎屑,但米克还是狼吞虎咽地吃着。它能感觉到哈罗德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而扎克斯则重新打开了装甲板,维修钳在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像在给艾伯特的话伴奏。
“闪光之地的核心,是西特克军事基地的地下部分。”艾伯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石锤敲在米克的心上,“战前,那里一直在进行FEV病毒实验——一种能强制改变生物基因的病毒。”
米克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病毒?基因?这些词像陌生的爪子,挠着它混乱的脑子。
“你们浣熊人,”艾伯特看着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不是什么神创造的。你们的祖辈,应该是实验基地里的普通浣熊,被注射了FEV病毒后产生了变异——变得有智慧,能直立行走,甚至能使用工具。”
“不……不可能。”米克猛地站起身,爪子里的水壶摔在地上,水在沙地里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老人们说那是闪光之地,是光……”
“那是因为他们不想让后代知道真相。”艾伯特捡起水壶,递给它,“军事基地的实验很残酷,他们应该是逃出来的幸存者。那些白色房间、针管、金属网格……这些记忆太痛苦,所以他们编造了‘光之神’的传说,想保护你们。”
米克的耳朵嗡嗡作响。它想起议事厅石缝里的味道,想起编号94的母亲对着灰烬划动的弧线,想起尼尔斯卡藏在石床下的碎玻璃——原来那不是神的碎片,是实验舱的残骸。
“所以……光之神是假的?”它的声音像风中的残烛,“我们不是被创造的,是……是被实验出来的怪物?”
弗兰克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他举着步枪,对着自己太阳穴扣动扳机的瞬间,眼神里是对神的虔诚。还有那些踏上旅程的族人,他们不是被神接走了,是死在了寻找谎言的路上。
“嗷——!”
米克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它猛地跪倒在地,爪子狠狠捶打着沙地,沙砾嵌进掌心也感觉不到疼。同伴们的牺牲、祖辈的谎言、自己坚信不疑的信仰……像无数根毒刺,瞬间刺穿了它的心脏。
“我们是怪物……我们都是怪物……”它喃喃自语,泪水混合着沙尘从眼角滑落,在皮毛上冲出两道浅痕。
哈罗德想说什么,被艾伯特按住了肩膀。他走到米克面前,蹲下身,看着它低垂的脑袋:“你觉得,什么是怪物?”
米克抬起头,眼睛通红:“被病毒变出来的……不是自然的……就是怪物!”
“废土上没有绝对的自然。”艾伯特指了指远处的黑爪山谷,“那些怪物也是FEV的产物,但它们只有杀戮本能。而你们呢?你们有部落,有规矩,会为同伴流泪,甚至会为了信仰牺牲——这些,比很多人类都强。”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郑重:“我们在废土上见过太多人类,为了罐头能杀亲兄弟,为了地盘能火烧整个村庄。他们称自己为‘纯净的人类’,却干着比怪物更肮脏的事。”
米克愣住了。它想起地穴里的规矩:幼崽优先享用食物,狩猎时绝不抛弃同伴,同族之血不可染刃……这些,难道不比那些为了生存互相残杀的“纯净人类”更像“人”吗?
“变异不是你们的错。”艾伯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力量,“重要的是你们选择成为什么样的生物。是像黑爪那样被本能驱使,还是像现在这样,用智慧和团结守护自己的部落。”
扎克斯突然发出一声电子音,像是在赞同。哈罗德也点了点头:“老大说得对。我见过的混蛋比你吃过的浆果还多,你们浣熊人至少有底线。”
米克看着艾伯特蓝灰色的眼睛,那里没有嘲讽,只有真诚。它慢慢放下爪子,掌心的沙砾被血黏住,像一颗颗粗糙的泪。
“那……那闪光之地的真相……”它吸了吸鼻子,“我的族人还不知道。他们还在对着光轮祈祷,还在相信光之神……”
“真相总会让人痛苦,但比谎言更有力量。”艾伯特站起身,拍了拍它的肩膀,“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跟你回部落。把西特克基地的事,把FEV病毒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吧。”
米克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光:“真的吗?你们愿意跟我去地穴?”
“当然。”艾伯特笑了笑,金发在夕阳下跳动着,“我们也想看看,能在废土上建立部落的浣熊人,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哈罗德已经开始生火,干柴在沙地里燃起跳动的火苗,映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扎克斯收起维修钳,装甲板完全闭合,站起身来:“能量补充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米克看着跳动的火焰,突然觉得这团火比地穴里的石灶更温暖。它走到火堆旁,伸出爪子感受着温度,之前的绝望像被火焰烧过的灰烬,渐渐沉淀下去。
“等我们回到停车的地方,取些补给就出发。”艾伯特递给它一块加热后的罐头肉,“先吃饱,养好精神。去地穴的路,还要依靠你来帮我们指引过去呢。”
米克接过罐头,肉香混着烟火气钻进鼻腔。它咬了一大口,肉的咸香在舌尖散开时,突然想起母亲烤的铃薯——原来家的温度,从来不是来自虚构的光,而是来自同伴围坐的火堆,来自愿意分享食物的手。
夜色渐深,沙丘上的火堆还在燃烧。艾伯特靠在背包上闭目养神,哈罗德在检查武器,扎克斯则像一座金属雕像般守在火堆旁。
米克蜷缩在火堆的另一侧,看着三人一机器人的轮廓在火光中起伏,突然觉得,或许真相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另一种开始。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越过沙丘时,他们已经收拾好行囊。米克跟在艾伯特身边,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它知道,前方不只是回地穴的路,更是一条通往真相的路——那里或许没有光轮的光晕,却有族人该面对的,真实的过往。
扎克斯的履带碾过沙地,留下新的轨迹。米克看着那些轨迹延伸向远方,突然想起尼尔斯卡兽皮纸上的那句话:“光太亮了,照得看不见回家的路。”
或许,现在是时候关掉那束虚假的光,让族人看清脚下的路了。它抬起头,望向艾伯特的背影,然后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沙漠的风掠过耳畔,带着远方绿洲的气息,像在催促着一场迟到了百年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