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1)
恰好我在等你回头,你在等我转身,可现在我后悔了,如果我转身的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好了。
“所以,那个人无论是谁,你都会找到她,爱上她,对吗?”
……
心口突然发闷,好像被千斤坠束缚在前胸,一点点的加压,直到头脑轰鸣,发出一声压抑的呼吸。
狗狗的声音如在耳边,只要再靠近一点也许就能看到它了。
越来越窄的街道,倒退的灌木丛,稀少的人。
抬头的时候又看见了火烧云,是太阳不慈悲。额头上的发丝贴在了汗渍中,眼睛里不是眼泪,咸咸的发疼,上下快速的眨眼,才舒服一点。
再跑快一点,就能看见它了。
“哈……呼……”
太累了。她跑不动了,蝉鸣响在耳边,汽车鸣笛声,呜呜咽咽的哭声……
转角处的墙皮斑驳,靠在上面,黑色的外衣上立刻被蹭上白石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乱糟糟的垃圾堆,石头、粪便、食物的残骸、瓶子、家具……苍蝇、蛆虫,争夺最后一场盛宴。被踢翻的蓝色垃圾桶只有一点点“可”字的白色印迹,太久了,已经老化了。
倒吸一口气,一阵刺痛电流般传到浑身,心中开始砰砰砰的乱跳,脸上的毛细血管仿佛在膨胀。
“喂!什么东西?!”
沉重的,嘈杂的脚步声沿着沙粒般步行路靠近,越走离她越近,越走浑身越不可抑制的颤抖。
“汪!汪汪!”
脚步声没了,被阻挡住了。
一只大黄狗从侧歪的蓝色垃圾桶里摇头晃脑的跳了出来,朝着抽烟的大汉乱叫一顿。
棕黄色的毛发干的发柴,眼角带着稠密的黄渍,舌头上密集着水液布满的白色斑点。
不是它,她的狗看着就亮亮的,摸着、抱着好像怀着细棉一样。
“一只死狗!踏马的!吓老子一跳!呸!滚!”
虚张声势的黄狗不甘心的边退,边吠叫,直到十字路口的转角出,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
片状的云朵悄悄移动,遮住了太阳一角,影子黯淡了。
心跳如鼓。寒毛直竖。
爸爸说,害怕的话咬咬舌头,使劲掐大腿根,握紧拳头,就不怕了。
“喂!你们在干嘛?我……我已经报警了,待会警察叔叔就来了,你们……完了!”
“嘭!”
一声爆炸声从头顶传来,黑乎乎的板凳在她头上即刻四分五裂,眼睛里立刻冲出泪水,木头渣掉进了淡黄色的头发里、眼睛里。墙皮因为受到撞击,又掉了,掉到了她脖子后面,凉凉的,硌人。
被凳子砸到在地上,她身子一歪便从墙角后仰下去。她立刻就站了起来,头似乎肿了一样的发昏,手上扎进去了木头屑,也不觉得疼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跑!快跑!
身后的叫笑声,透着势在必得的轻蔑。
“啊!”
腿上被砸上来一块石头。小腿立刻抽搐一声,膝盖咯噔一声跌倒在地上,牛仔裤被锋利的石子磨出一层发白的痕迹。
真的好疼啊。
“死丫头,跑得还挺快的!”
“又抓了一个,哈哈哈哈!这傻丫头自己撞上来了,还想着救别人!”
蒲扇一样大的黑手掌拽住了她,黑黢黢的眼珠子转一圈,看向了后备箱里的小男孩。磨牙一下,就啐出一口唾沫,使劲拽着细白的手腕,拖在地上往前走。
她耷拉着身子,浑身绵软无力,克制不住的发抖。抬头的时候便看清楚了他,还没细看,便被扔到了他旁边,车上咣当一声,全身骨骼好像也在轧轧作响。
一个灰头土脸的年轻小伙子,丧气的从不远处走来,即将靠近转角。这烦躁的脚步声,仿佛蕴酿着一场浓烈的风暴。
她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瞳孔里倒影出光。
“救命!救命!这里有人贩子!啊!……唔……”
用尽全力吼出的声音,随着一个带着腥臭味的巴掌渐渐消弭,瘦小身子被一角踹到了铁皮车厢上,横亘的一块铁板直接划伤了耳后,脖颈处传来一身针扎样的刺痛,一道血没入后脊。
琥珀色的眼睛里掩下委屈害怕,在抬眼的时候,转角处空无一人。
“踏马的,你踏马再叫!”
橡胶鞋底沾满了细石和不规则的口香糖,一脚又一脚的踹在她肚子上,因为疼痛,她难以忍受的弓起了身子,那脚便即刻踹在她蜷缩起的脊背上。
“哎哎哎,赶紧走,趁现在没人!”
可是那个人温文尔雅,戴着黑框眼镜的样子,细声细语,不像是坏人。
为什么跟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长得好看的,都是正义的主角。
抱着胳膊,将头放在了双臂之间,从缝隙中悄悄看去。
壮实高大的身影,发白的蓝色衬衣,衣领晕着烟黄色,军装裤,劳保鞋。
烟,溪水那样的烟雾,一圈一丛丛的上升,最后散在空气中,充斥鼻腔里。
“咣——”
四周瞬间黑了下来。
好在还能看清。
男孩长得白嫩秀气,头发修理的干净齐结,一爽明亮的眸子里藏着惊慌失措,眉毛细长又黑黑的。
车外传来两个人抽烟的声音。
“你别怕,待会我说跑,你就跑,那边,有个自助银行,你知道吗?躲起来,使劲跑……一定要跑得快点……”
挪到了男孩身边,侧着身子趴在他耳后,抱住了他的身子,怕他乱动,窃窃私语。
男孩点点头,她尽量露出最和善的样子,轻轻笑了笑,接着将他嘴上的黄色胶带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撕了下来。
手腕上被勒出青色的压痕,青色的血管浮在幼白的肌肤上。
凉凉的指肚磨砂过压痕,轻轻的揉摸了一下。男孩明眸皓齿,雪白的脸,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黑色的瞳孔里照耀着两个人稚嫩的脸庞。
她眼睛里水雾涟漪。他脸上泪渍已经干了。
做完这一切,她不安的等着,心跳如雷贯耳。她不知道有没有人来救他,她刚才是骗他的。
粗重的呼吸声,交错不齐。
“你踏马的非抽烟!”
“踏马的,赶紧上车走!你妈的!”
……
这种刺耳的声音,反复上演,却头一次那么令人心安。
……
怎么跑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太久了,久到她早已经忘了。
为什么重复的问她?她不想回答,如果重来一次,她不会这样做的。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