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 对话（1/1）
自落入鼎中，风烛便被黑暗笼罩，只能感知到自己与周围的鼎壁。而后，头痛欲裂却又意识模糊间，风烛合上了双眼。
黑暗笼罩了全世界。
但风烛的精神却也猛地一松，摆脱掉痛觉的缠绕与身体的束缚，自由自在，于黑暗之中亮起了一点光明——就像是在黑暗之中点燃了一根蜡烛，渺小，而又不渺小。
在放开对意识的束缚后，风烛“看”到了黑暗中的世界——姑且用“看”这个字。
他静静看着，黑暗之中，唯有他所在之处散发着朦胧的光亮。
忽然，在朦胧光照下，眼前的黑暗猛地狂躁起来，从无穷远处激荡起无数波纹交错着袭向风烛，生硬扭曲着风烛的视界。
只一瞬间，视界崩溃，一道幽芒穿越整个扭曲视界疾射向风烛。轰然间，无数画面强行涌入风烛的脑海……
他看到了……
仿佛上帝视角一般地看到了，一个黑暗的世界中突然出现许多通往光亮的裂缝，于是，黑暗之中静静蜷缩的黑气因此醒来。疑惑地看了眼裂缝，接着，黑气蔓延了出去。
外面，是嘈杂的数千号人，熙熙攘攘。
黑气静静盘桓在鼎上，但随着风吹，黑气的些微气息飘向了人群。
接触到黑气的人群突然吵了起来，相互指责，相互抨击，推推嚷嚷。
黑气继续飘散着，最新接触到黑气的人突然有一个动起了手，一棍向对面砸了过去。全场开始混乱，互相开始斗殴，混乱蔓延的速度甚至超过了黑气飘散的速度。
最外的人群惊愕地远离混乱中心，不知所措地看着场中数千人失去理智地大乱斗。
很快，第一个死者出现，风烛发现，在那个人死后，有什么东西从死者体内飞了回来，融入了黑气。
死亡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多的死者出现，越来越多的不知名之物融入了黑气。黑气变得凝实，化为黑雾，迎风而涨。
最外围的千余人似乎终于发现镇魂鼎上盘桓的近十米高的漩涡状黑雾，哭爹喊娘，忙不迭地扔下手上抓着的东西尖叫着拔腿开跑。
黑雾旋转着，就像龙卷风一般，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沾染过鲜血的轻便“武器”全都卷入半空，然后呼啸着射向逃跑的人群。
逃走成功的人身上大都带着伤，但在他们身后，最开始的地方，三千余人已经变成了奇形怪状的三千余具尸体。
黑雾疯狂地旋转，就像一个陀螺，只有最下方的镇魂鼎纹丝不动，但镇魂鼎上的裂缝也在变得越来越多……
天空早在悄然之间变得阴沉，乌云密布，好似天都要坠下来一般。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团火焰自天际降下，划破乌云，留下长长的火带。
然后火焰轰然炸开，化作漫天火雨罩住了这块人间死域，与黑气展开了针尖对麦芒的消耗战。
而在火焰炸开后，火焰中的中年男子露出身形，盘腿直接从半空落在了镇魂鼎前不足一米的地方，神色淡漠……
…………
四灵封邪，结！
在镇魂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站着三才站位的三位道长，各持法器，口诵真言。
以四方所在为底面顶点，一个表面隐约带着光泽的四棱体形成，将黑雾框在其中。
随后，十二位道长踩着奇怪的步伐，分别向自己对应的方向前进。只见四棱体底面越来越广，高却在逐渐降低。
十米，七米，五米，三米，两米！
随着四棱体越来越矮，被火焰焚毁得无比稀薄的黑气翻滚汹涌，却无可奈何地最终被压进了镇魂鼎中……
四灵封邪，镇！
已经变得非常扁平的四棱体一阵闪烁，生生将黑气镇压下去。
在这一幕画面后，原本疯狂涌入风烛脑海的画面猛地一滞，四周扭曲荡漾的波纹也如潮水般退去。紧接着，一团纯粹幽暗的黑，不受风烛朦胧光照影响的黑气缓缓浮现，开始如线条一般勾勒描绘成形。
风烛定了定神，便见黑气愈发清晰，轮廓鲜明，竟凝成了人形——只有面部仍是飘浮不定的黑气。
风烛知道，它便是被封印之厉鬼，被他逼开灵窍主动吸入识海的厉鬼。而在适才意识交融的片刻，他看到了不少厉鬼过往的经历，厉鬼也摸清了风烛的底细。
这一次，两者的交锋将更为凶险，直接在意识层面上比拼意志，稍有不慎便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不过，风烛在意识层面上虽仍是劣势，但至少可以触及厉鬼意识本源了。不像之前，就算他狠下心来破坏方紫潇尸体，也对厉鬼造成不了根本性的伤害。
风烛沉默着，抓紧时间调节着自己的精神状态，尽量不让自己出现什么心灵漏洞。
而对面却又起了变化：原本飘浮不定的面部黑气四下散逸，竟露出一副略有些清秀的面容——与风烛一样的面容。
『嘻嘻嘻，你真好，竟然主动将我放了进来。』厉鬼平伸双手，微微仰头，闭上眼睛，作出了非常享受的表情。
而看着另一个“自己”出现在眼前，风烛心中别扭，意识映射于黑暗世界的点点光明也闪烁了一阵。他勉强压下心中异样，平复心情问道：『你是谁？』
虽然知道厉鬼是厉鬼，还是什么鬼王，但厉鬼具体的身份，风烛却仍不知道。眼下既然厉鬼不急着动手，他也乐得如此，多给自己一些准备时间。
然而，在听到风烛问话后，厉鬼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后，竟说道：『我是谁？好像记不大清了。嘛，你叫风烛，那我也叫风烛好了。』
虽然已经开始在调节自己的精神状态，但听见厉鬼的回答，风烛心中仍不禁波动了一瞬。
『你怎会没有名字，还用我的名字作名字？』
『用你的名字又咋滴？反正我待会还要吃了你，现在用你的名字也可以呀，正好我也记不大清自己的名字了。』
看着“自己”理所当然的样子，风烛恍惚觉得自己是在跟一个熊孩子对话，颇觉无语。但回想厉鬼出现后的语气与神态，风烛隐隐明白了：或许，这只厉鬼可能真的只有几岁小孩的心智。
『不一定只是名字啊，还可以是些别的什么身份呀。你再仔细想想，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在风烛循循善诱地提问下，厉鬼咬着手指想了好一会，忽然欢快地道：『有了，我该是山神，老板山的山神。』
山神？厉鬼还能是山神？
对鬼神之事并不了解，风烛不知该不该吐槽厉鬼的山神身份。但到了现在，对于厉鬼，风烛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不管厉鬼以前是不是老板山的山神，它绝大多数的记忆都早已在长久的封印之中消磨殆尽。只可惜就在其快魂飞魄散的最后，却被人破坏了封印，放了出来。或许，四十年前那些人的死稳住了厉鬼的灵体，但它的意识与记忆也差不多算是新生儿了。
感慨着造化弄人，风烛说道：『你既是此地山神，怎可伤及无辜，草菅人命？』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山神，吃掉你们这些食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更何况，是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自个打扰了我的睡眠，还要互相残杀为我提供祭品，跟我有什么关系？』
『身为山神，职责应是庇佑一方，怎么能伤人性命。』
『荒谬，我吃人就跟人吃猪狗牛羊鸡鸭一样，天经地义，哪里说需要保护自己的食物。再说了，你们人类全都心思肮脏龌龊，我吃掉你们也是在帮你们赎罪。』
面对熊孩子的强盗逻辑世界观，风烛哑口无言，感觉确实是不可能纠正厉鬼的三观认知。
而他在将自己的精神状态调整到最佳后，再一次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你们是我的食物啊，吃了你们，我就能变得强大，不然我被饿死了怎么办。』厉鬼脸色忽然一变，凶狠说道，『可是你们居然敢反抗，将我堂堂山神关了起来，该死该死，可恶之极，全都应该被我吃掉！』
『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人类。』风烛轻轻笑了起来。
厉鬼心智，确实仍显幼稚，但偏执危险，若是破封而出，定会在学校掀起腥风血雨。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将厉鬼驱除成功。
『也罢，立场不同，多说无益。你视人类为食，我等则视你为害，今日，就叫我来为民除害！』
『愚蠢的人类，你成功激怒我了。我要吃了你，食你的魂，饮你的血，啖你的肉！』
厉鬼愤怒地说着，黑气再次从其体内逸出蒸腾不息。它复化作滚滚黑气，铺天盖地地向风烛扑来。
『没名字的家伙，听清楚，我乃风烛！』
风烛朗声“站”了起来，意识映射的点，于这无尽黑暗中大放光明。然后，他身化炽焰，寸步不让地正面迎向黑气。
刹那间，黑气，炽焰，猛地相撞，激起灿烂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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