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闹祟(1/1)

棠郁凝视着这惹人怜爱的小白团子,它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棠郁手中的桂花团子,口中发出“喵喵”的叫声,尾巴直立并围绕着棠郁蹭了一圈。

棠郁尚未开口,那小白云便被宋婉茹迅速抱走了,她抱着小白云,带着一丝戒备与疑惑的神情看着棠郁。

她的身后紧跟着婢女,婢女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见到棠郁赶忙行了个礼,然后急忙接过宋婉茹手中的小白云,随着宋婉茹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未再与棠郁说一句话。

棠郁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实在想不通宋婉茹为何如此厌恶宋菀。言多必失,她抬头望了望烈日,心中思忖,很热吗……她这样是否显得有些怪异?

想来应是如此,无人会在炎炎烈日、酷热难耐的天气里在外头晒太阳。想必那宋婉茹觉得她很是奇怪,如此一想,她还是返回里屋为好。

夜幕渐深,烦闷的一日总算即将结束。一路上,她思索着究竟是明日返回王府还是再作打算。宋菀所居的紫竹院很快便到了,紫竹院并无特别之处,唯有里头有一片规模尚可的人工湖,湖中荷花有些凋零,呈现出一片衰败之象。

宋菀的闺房早已收拾整齐,远松今早替赵青霄送过礼,用过午膳后便已返回。春桃此时正望着院落,神情略显哀伤。

“春桃?”

春桃听到棠郁的呼唤,先是一惊,后退几步,赶忙跪地请罪。

棠郁看着她,无奈地撅了撅嘴,随后拉起她道:“你似乎很惧怕我?”

“没……没有……”春桃低着头:“奴婢不敢……”

棠郁叹了口气,心知无法从她口中问出什么。

宋府看似风平浪静,无人前来寻衅滋事,即便是大夫人,也不过是在餐桌上对她故作慈母之态,为她夹些宋菀喜爱的菜肴。然而,宋菀与她口味迥异,她偏好酸味,尤其是那糖醋鱼和排骨,酸味极重。宋菀还不喜甜食,送来的糕点皆是咸口。看着宋婉茹品尝着甜口糕点,她不禁心生艳羡。

晚膳时,她依旧未能饱腹。菜肴不合口味暂且不论,关键是他们食量甚小,她一人吃得如此之多,着实显得有些怪异。于是,她早早便离席了。

洗漱完毕后,棠郁在庭院中漫步,凝视着一池凋零的荷花,心中不禁思念起白硕来。从远松口中听闻的銮金山传闻,想必正是她那神庙门可罗雀的缘由。无人会前往一座默默无闻的神庙,参拜那已被废黜仙籍的神明。銮金瘴气弥漫不散,再加上有一个死了一村人的青石村,众人皆认为这是那邪庙带来的灾祸。

油纸包已空,听着窗外的蝉鸣,棠郁饿着肚子,竟然出乎意料地早早入睡。

深夜,万籁俱寂。

朦胧中,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哼唱着歌谣,那声音阴柔婉转,如泣如诉,是她从未听闻过的曲调。

那声音仿若哀鸣,且越来越近。

棠郁困倦至极,前几日睡眠不足,以至于听到歌声也无动于衷。直至耳边传来一阵瘙痒,似有几缕发丝垂落在她耳畔,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湿气。她伸手挠了挠,继续翻身入睡。

许久,歌声停歇,须臾,一只手缓缓地抚上了她的脸颊,触感冰冷,与棠郁毫无二致。棠郁于暗处骤然睁眼,对方似是察觉到了棠郁的异动,正欲抽手,未料她动作迅疾,一把攥住了那人的手臂。其温度较棠郁更甚,透着湖水的凉意。

“何人!”

棠郁沉声低喝。

那人深吸一口气,似是对棠郁的巨大力量感到诧异,下一刻那手便迅速分泌出黏液,须臾间挣脱了棠郁的束缚,一束白光随即迅速消失在屋内。

棠郁急速翻身,紧随其后。门外守夜的春桃正呆若木鸡,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前方,纹丝不动。棠郁感觉怀中传来一阵灼热,那边的白烁似乎有所感应。

待她赶到庭院时,那诡异的白色影子已杳无踪影。棠郁掏出天目镜,里头的白烁却是一副老者的模样。棠郁对他难以掌控法术,时而如孩童,时而似老者的模样已然习以为常。

“你可曾见到?”

“我被你揣在兜里,如何看得见?”

白烁抖着白须,气得眉毛倒竖。

棠郁撅嘴,翻了个白眼,余光瞥见那一池如镜的湖水,旁边本该干燥的沙石地面竟湿了一片。

棠郁趋前,凝视那幽深的湖底,心中已然明了。

她伸出手探入水中,耳边传来白硕那苍老的声音:“莫要用法术,太过强烈的话,塑型果恐难以承受,会碎裂的!”

棠郁挑眉,湖底她原本张开的手合拢,伸出一根指头,那指头突然生出一节藤蔓,且愈发绵长,迅速蔓延至整个本就不大的湖底,继而快速分叉繁殖上升,湖底的鱼儿已开始急速游向水面,翻腾的水中还夹杂着数目惊人的珍珠。

“哎呀哎呀,会碎的!”

“我只用一点点,塑型果不会察觉到的。”

棠郁正欲动作,一阵汹涌的水花骤然袭来,径直扑向她的面庞,混乱之中她隐约看见了一条巨大的银蓝色鱼尾在空中横扫而过。

其力道似有收敛,虽不甚大,却也迫使棠郁后退数步,与此同时,她亦收手,蜿蜒的藤条亦尽数撤回,湖面鱼儿沉底回归宁静,四周地面一片潮湿,空气间仅余淡淡的西府海棠香气。

她稳住身形,藤条归入指尖,水花过后,同时也看清了对面之人。

那人身着一袭淡蓝色长袍,衣料轻薄如蝉翼,恰似海浪轻拂之薄纱,随夜风微微拂动。长袍上绣着深海图案,银色丝线勾勒出波浪、珊瑚与游鱼,宛如将一片海底世界着于身上。

他生得眉目如画,眉眼弯弯,却又透着丝丝忧伤。长睫如蝶翼般微颤,湛蓝色眼眸中闪烁着柔和而悲伤的光芒。肌肤白皙,略带几分似月光般的温润,一头湛蓝发丝柔顺垂落,发梢轻拂脸颊,更增几分柔情。他身形修长而纤瘦,气质温润如玉,仿若海中明珠,散发着柔和光芒。

他立于水面,以那双悲伤而柔和的湛蓝色眼眸凝视着棠郁,继而开口道:“你不是她。”

其声似悲鸣,却甚为悦耳,带着蛊惑人心之味,乃至雌雄难辨。

棠郁见他露出白皙肌肤上若隐若现的银色鱼鳞光纹,心中暗忖:此乃鲛人,且为罕见之雄性鲛人。

鲛人理应居于海底,然其竟委身于此人工湖底。

棠郁须臾间便明白了他口中所言“她”必是宋菀。

“我并非宋玉汝,”棠郁见来人并无恶意,她挽袖擦拭着额头的水珠,询问道:“前些日子传出的宋府闹祟,想必便是你的作为吧?”

那鲛人沉默不语,竟似默认了。

他凝视着棠郁的面庞,沉默良久后问道: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我竟难以察觉丝毫破绽。”

塑型果乃白硕求得的仙物,此乃仙家之物,只要她安分守己待在其中,任凭如何鉴别,她也与凡人毫无二致,凡人仇视妖,此乃保护自身之最佳法门。

棠郁并未回应他的问题,而是追问道:“你缘何会现身于此?与宋玉汝有何关联?”

那鲛人依旧缄默不语,许久之后,棠郁以为他不会再回应自己时,却见他脸颊之上竟缓缓滑落一滴清泪,那滴泪在月光映照下熠熠生辉,在离开脸颊后幻化成一颗洁白无瑕的珍珠,沉入幽深黑暗的湖底。

“阿菀乃我倾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