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苦劝（1/1）
对于画屏的痛心疾首，婉贵仪心虚之余，却仍在强辩，“我……我没有糊涂。这宫里日子那样长，陛下的目光从来落不到我身上，只有贺太医待我……待我是不同的。我不过是想多见他几面，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怎就不堪设想了？”
“主子，您在说什么呢？陛下身边有这么多嫔妃，的确照顾不到您，但这不是您去招惹贺太医的理由啊！主子，您别忘了您不仅是大虞的婉贵仪，您还是越国的温宜公主，肩负着两国邦交的重任。您要是出事，奴婢怎么办？这蕉芫院上下几十口人又怎么办？越国会怎么样？您就没有想过吗？”画屏急得额角都冒了细汗，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恳切。
婉贵仪闻言，身子猛地一僵，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眼，眼底满是委屈与茫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邦交重任……越国……我何曾忘过？可这深宫似海，我就像被困在牢笼里的鸟儿，日复一日看着相同的风景，陛下的恩宠于我而言，不过是遥不可及的泡影。贺太医他……他只是偶尔会听我说说话，给我些许温暖，这难道也错了吗？”
画屏见她仍未醒悟，焦急地道：“主子，贺太医是太医，他来给您诊脉，是奉命。若没有陛下之命，他为什么要尽心尽力为您调理身体？”
婉贵仪指尖微微蜷缩，声音里添了几分固执的软语：“他待我与旁人不同的，我嫌药苦，他特意带来了越地的蜜渍枇杷，说能润喉。若只是奉命行事，何苦这般费心？”
说罢，她抬眼看向画屏，眼底竟还藏着一丝希冀，似是盼着画屏能懂这份“不同”。
“没有不同。”画屏坚定否认，“主子，您当感念的是皇恩，而不是将这份医者的分内体恤，错认成了旁人没有的特殊心意啊！贺太医既奉君命照料您，自然要顾全您的喜好与身子，可这份周全，是看在陛下的颜面，是尽他太医的本分，哪里是什么不同？您若总抱着这般心思，迟早会被这错觉迷了心智，到时候不仅会毁了自己，还会连累所有牵挂您的人啊！”
婉贵仪微微气喘，“可……可他看我的眼神，分明带着怜惜，不似对旁人那般疏离。若只是尽太医本分，怎会有那样的眼神？”
话到末尾，连她自己都添了几分不确定，尾音轻轻发颤，像是在说服画屏，更像是在强撑着说服自己。
“主子，您这话可就错了！贺太医行医多年，素来谨守本分，眼中只有病患与医者的界限，哪有什么格外的怜惜？他的温和有礼是医者仁心，您却误将这份心意，当成不能言说的情意。”画屏继续否定婉贵仪的说法。
“若只是医者仁心，他为何会跟我聊越国的青竹茶如何煮得甘醇，聊浣溪畔春日开遍白茅花？他若只当我是病患，何苦要寻这些话来陪我解闷，又何苦将我心头藏着的故土，都细细记在心上？”婉贵仪认定贺铮对她是有情意的。
“主子，分明是您说起这些事，贺太医不过附和了几句，他若
有半分逾越之心，怎会每次诊脉都让奴婢们守在门外？怎会递药时始终垂着眼，连您的衣袖都不肯多瞥一眼？他这般谨小慎微，正是因为记着您是陛下的妃嫔，记着自己是奉君命行医，半分不敢越矩。主子，您可千万别再凭着自己的念想揣测，误了自己啊！”画屏苦口婆心，只想劝醒自家主子。
婉贵仪忽然抬手按住眉心，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画屏，别说了……我头有些沉，想歇一歇。”
她微微侧过身，背对着画屏，身体力行的表示，不愿与画屏再辩。
画屏看着她蜷缩在锦被里的背影，轻叹了口，知道此刻再多说也是枉然，“主子，您好好想想吧。奴婢就在外间守着，有事您随时唤我。”
说罢，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婉贵仪缺席，对七夕晚宴，没有丝毫影响。
戌时，临渊亭畔，嫔妃们都要寻找着那有可能系着金“巧”字的莲花灯。
依惯例谁能得它，便能随陛下回乾清宫，这是一份实打实的恩宠，人人都盼着是自己能得到之分殊荣，尤其是那些不得宠的嫔妃。
陆以宁站在角落，浅青色宫装衬得她身形纤薄。
“小主，奴婢打听过了，去年婉贵仪，就是在那边扯到金巧的，您快过去吧。”宫女素约小声说道。
陆以宁摇头，“我不去。”
她性格贞静，素来不喜欢凑这种争奇斗艳的热闹，更不愿为了一份不确定的恩宠，与其他嫔妃在桥上推搡争抢。
方才远远看着几位嫔妃为了抢占临水的好位置，暗地里互相使绊子，她心中早已生出几分疏离。
况且在她看来，恩宠若需靠争抢才能得来，纵是得到了，也未必能长久，倒不如守着眼前这一方清净，看水中莲灯逐波，听晚风拂过柳梢，反倒自在些。
再者，她容貌只是清秀，纵是想争，怕也争不过容貌倾城的佳婕妤。
“小主，这是难得的机会，您怎能轻易错过呢？您看，连贵妃娘娘都让宫女提着灯笼在岸边细细照看，贤妃娘娘更是亲自俯在栏杆上，目光跟着每一盏漂来的莲花灯动呢！她们那样尊贵，尚且这般上心，您若总在这儿站着，陛下就算路过，也未必能留意到您啊！小主，您就算不贪那乾清宫的恩宠，可多在陛下眼前露露面也是好的啊！您在这偏僻处站着，陛下哪能看见您？这宫里的日子，多一分关注，就多一分安稳，您怎能总把自己藏起来呢？”素约急得眼眶都红了。
跟着的主子位份太低，她们这些宫女太监比别处的当差的人要矮上半截，会被欺负，受委屈。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争也没用。”陆以宁伸手扯过系在柱子上的钓线。
素约一脸绝望，然而惊喜来得太突然，陆以宁扯出来的莲花灯上是金色的“巧”！
在众嫔妃艳羡的目光中，陆以宁被萧浔带回了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