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薄荷(1/1)

天光未破晓,崇明一中的薄雾里已浮动着零星人影。

林清歌对着寝室斑驳的穿衣镜扎马尾,发尾总翘着不听话的碎发,她随手别上母亲送的茉莉发夹——素白花瓣裹着银边,在墨蓝色校服领口颤巍巍绽放。

六点零七分。

她捏紧印着皮卡丘的饭卡冲进晨雾,沿途蓝白校服汇成的潮水正涌向教学楼。

经过食堂拐角时,衣兜里突然滑出张粉色草莓蛋糕图案的饭卡。

“完了!小喻的卡!“她猛地急刹转身,额头重重撞上一片温热。

薄荷气息扑面而来。

少年胸前的校牌在她视线里晃成虚影,隐约瞥见“高三(1)班“的字样。

林清歌踉跄后退两步,后颈被对方手掌堪堪托住才没跌倒。

“抱、抱歉!“她胡乱鞠了一躬,攥着两张饭卡落荒而逃。

清风送来身后低沉的回应,像初春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细纹。

这个插曲很快被食堂喧闹淹没。

当叶小喻叼着豆浆吸管追问“怎么额头红了一块“,林清歌只是笑着摇头。

指尖无意识摩挲发夹冰凉的银边,忽然想起光荣榜最高处的照片,那个总穿着熨烫妥帖校服的他,也带着同样的薄荷香。

数学课代表朱年年打瞌睡的轶事,在午餐队列里被叶小喻演绎成评书。

马尾辫随主人夸张的肢体动作扫过身后男生的餐盘。

“然后钱老头的山羊胡都翘起来了!”叶小喻猛地转身,半勺土豆排骨汤险些泼在路人衣襟上。

被殃及的男生高举餐盘后退半步,镜片后瞪圆的眼睛让林清歌想起实验室受惊的仓鼠。

“同学对不住!你真是个好人!”叶小喻双手合十。

转眼又扒着窗口跟打菜阿姨撒娇:“多给块排骨嘛,我今天拯救了差点饿死的同桌呢~“

林清歌憋笑转头,正撞上男生推眼镜的无奈表情。

阳光穿过食堂气窗落在他胸牌上,“路骏”二字镀了层金边,像命运悄然按下的快门。

夏日的下午总弥漫着躁动。

林清歌抱着校服外套穿过梧桐道,斑驳树影突然被斜插进来的颀长身影割裂。

她本能低头,却见对方的鞋在她影子上顿了半秒。

沈逸白抱着数学竞赛题集走过时,风卷起他袖口的檀香。

林清歌数着第五块地砖抬头,只看见他后颈碎发被阳光染成琥珀色。

远处球场传来欢呼,她突然想起今早那片薄荷气息。

“发什么呆呢?“叶小喻扯着她往球场跑,“

林清歌任她拖着向前,指尖茉莉发夹微微发烫。

梧桐枝桠划破浓雾的刹那,叶小喻的帆布鞋绊住了地砖裂缝。

林清歌踉跄着扶住朋友时。

发间茉莉擦过某道视线——图书馆台阶上,沈逸白怀里的竞赛题集被风掀开几页,像白鸟惊惶地扑棱翅膀。

“我的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叶小喻挂在林清歌肩上大呼小叫,惊飞了廊檐下打盹的麻雀。

林清歌低头整理歪斜的发夹,银边在指腹烙下凉意,如同清晨撞见的那抹薄荷香。

当晚晚自习

林清歌望着对面空荡的窗帘褶皱,忽然想起哥哥茶案上的汝窑天青盏。

从前总觉得苦丁茶涩,直到某日错用青瓷冲泡,竟尝出雨后竹林般的清冽。

可惜再要续杯时,茶船已空。

忽而已冬。

初雪落下的清晨,梧桐枝裹着冰壳叮咚作响。

林清歌的梦中,她踩着初雪不断追随着那道身影,校服口袋里的茉莉发夹硌得掌心发疼。

雾中少年驻足回望的瞬间,她听见冰棱坠地的脆响。

“同学?”

思绪戛然而止。

社团街舞台的走廊上,陌生男生投来询问目光。

林清歌后退半步,后腰抵住结霜的栏杆,隔着校服都传来凉意。

三十七步外,沈逸白正从走廊走出,袖口带着一股淡淡的香。

“我...“喉间茶渍般苦涩,林清歌攥紧冻僵的指尖:“这里的雪...”

“你找逸白吗,最近下雪,他都不跳舞了。”陌生男生嬉笑着打趣地问道。

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这不,才说你呢,你就到了,沈哥,我走喽~”

沈逸白——

梧桐枝被雪压得簌簌作响。

她没想到这种情况的,怎么办啊?

她在心里焦急地想。

林清歌正准备说,不是的,我这找其他人。

“找我,林同学?“

他低下头,在林清歌眼前,晃了晃右手,睫毛上凝着细碎雪花。

林清歌注意到他右手虎口的那道细小疤痕,是曾经和她救猫时被铁网划破的伤口。

沈逸白突然的靠近,身上那股清冽的淡香混着初雪冰凉的味道萦绕在林清歌的鼻尖。

林清歌攥紧手心,听见他忽然轻笑:“上次在器械室...你好像很怕我?”

她愕然抬头,正撞进他眼底流转的星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