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夕阳共舞(1/1)
陈港生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小叔和那个婶婶的婚姻似乎只维持了一年,就仓促结束。
离婚后小叔一直在港岛深居简出,专心致志创作。
所以平时他们基本见不上一面,几乎只有拍卖画作,或者他举办画展的时候才会偶尔现身。
而自从陈港生确定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要和小叔一样投身于绘画创作以后,便鲜少再碰钢琴了——
这台钢琴是小叔从欧洲淘回来的老古董,是送给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
但现在他只有实在不开心的时候,才会来到琴房弹钢琴泄愤。
都快忘了上一次弹钢琴是什么时候了。
反正自从谢桑桑来了以后,陈港生便再没踏足过这里。
“谢桑桑……想学……钢琴?”敛起思绪,陈港生问。
谢桑桑愣了愣,连忙摆手:“我这笨手笨脚的,还是不要霍霍你家的钢琴了。”
这钢琴看着就是一副碰不起的样子,要是不小心损坏,她估计得多打工好多年。
陈港生歪歪脑袋:“想……听吗?”
“如果你愿意弹的话,我乐意倾听。”
陈港生沉吟片刻,转过身子一把掀开钢琴上的白布,打开琴盖简单试了试音,十指稳稳落在琴键上,浑厚的钢琴声便在这一隅缓缓响起。
初时不以为意,听着听着,谢桑桑发现这曲调很熟悉,忍不住挑眉。
虫儿飞啊。
窗外树影摇曳,斑驳的光穿过这落地窗飞进屋中,把弹琴的少年那身白色体恤照得几乎要反光。
少年低垂着脑袋,十指翩飞于琴键上,琴键上下跳动,和阳光一样温柔的钢琴声回荡在屋子里——
阳光偏爱少年,他身上染着的光晕,让谢桑桑觉得他好像是古罗马神话中走出来的神灵。
干净得太不像话。
曲谱很短,一两分钟后陈港生便弹出最后一个尾音,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悄摸儿侧头看向旁边静静聆听的女孩儿。
窗户的风没有关,女孩儿穿着一身杏黄色的连衣裙,微卷的长发在肩膀上摇曳,那双杏眼正望着自己,眨啊眨啊眨的。
明明也没什么,可就是把陈港生看得心跳漏了一拍。
好奇怪的感觉。
“谢桑桑……”良久以后,少年缓缓启唇。
“嗯?”似乎是才回过神,谢桑桑歪着脑袋看向他。
地上光影浮动,少年慢吞吞站起来,走到女孩儿面前,鬼使神差弯下腰,伸手抚上她毛茸茸的发顶——
“喜……欢……”
谢桑桑瞳孔一震,下意识昂首,与那双眼睛对视。
这双眼睛从前只有冷漠和麻木,但现在,眼睛里盛满平和,倒映着光,倒映着小小的谢桑桑。
“你说什么啊,不可以的。”猛然回神,谢桑桑偏过头去,只觉自己脸颊烫的厉害。
“喜……欢……夏天……”陈港生歪歪脑袋,把刚才卡顿的话补充全,
“喜欢……这个……夏天。”
今年的蝉鸣格外顺耳,连带着一贯讨厌的浮躁夏天也变得不一样起来了。
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有谢桑桑了吧。
所以……
是喜欢有谢桑桑在的夏天。
陈港生仔细想了想,在心里默默补充。
听着陈港生的话,谢桑桑眨眨眼睛,而后咧嘴一笑:“我也喜欢。”
今年的夏天,鼻尖再没充斥酸酸的汗臭味,身上再没几十斤砖块的负担。
她可以自由地穿裙子,自由地读书写字,自由地……
交朋友,肆意闲聊。
真好。
陈港生也跟着扯了扯嘴角,却因为许久没笑,这笑起来僵硬得嘞,看得谢桑桑龇着的牙一下子收了起来。
“哥……你笑的很好,但我们先别笑了……”
察觉到被嫌弃的陈港生顿时收敛嘴角弧度,凶巴巴瞪她一眼:“时间……到了,起来……继续。”
“……明天可以不可以呀,我想去睡个午觉。”不想再踩脚的谢桑桑决定耍无赖,伸出手拽了拽他的小拇指,微微摇着,
“乖崽~拜托拜托~”
陈港生:“……”
在旁人看来,他绷着脸一副凶了吧唧的模样,可胸腔中的那颗心脏,却因谢桑桑的这句话,飞速地跳动。
比跑步锻炼后跳动的还要快。
如果再仔细看,便可以看到少年红透的耳垂,和眼底深处的那丝无措。
这感觉真的好奇怪……
可是他一点都不讨厌。
甚至觉得,和今天吃的大白兔奶糖……
一样甜。
肯定是谢桑桑的魔法!
不行,他才不会上当。
回过神来,陈港生将谢桑桑从地上拉起来,面无表情:“继……续。”
陈港生做事情就是这样,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顶儿好。
谢桑桑只能苦兮兮继续和陈港生练习。
于是接下来一个半小时,她光荣地踩了陈港生七十四次脚。
当最后一遍巩固的时候,陈港生走路都有点儿瘸了。
“谢桑桑……最后……一遍,好……好来。”给脚上了一遍跌打药,陈港生幽怨地斜了一眼旁边憋笑憋到肩膀不停颤抖的某人。
虽然很不道德,但真的控制不住。
良心和道德在心里打了一场架后,良心战胜一切。
谢桑桑咳嗽一声,转头去抹掉要笑出来的眼泪花,又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冲他弯腰伸手:“请问一下这位先生,愿不愿意赏脸和我共舞一曲呢?”
怎么对调了?
陈港生觉得有点儿不对,但想想还是顺着谢桑桑来吧。
华尔兹圆舞曲从录音机中不知多少遍响起,少年握住女孩递来的那只手,于下午三点半的夕阳下翩翩起舞——
这时候的夕阳逐渐变得色彩斑斓起来,就好像欧洲晚会的灯光,照耀在这琴房的每一处。
他们在欢快的乐声中旋转,旋转,一点一停一动,每一帧都像是电影截屏下来的高清画面。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结束,少年半搂着弯腰的女孩儿,墙上倒映出他们相连的影子。
窗外不知几时飞来几只白鸽,歪着脑袋嘀嘀咕咕,看着屋中两人对视的四目,又是一阵嘀嘀咕咕。
音乐声轻快地结束,不知谁的心跳在这怦然响起。
经久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