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患悄临,探向何方(1/1)

急诊室的白炽灯亮得人发慌。

我盯着汪霖手背上蜿蜒的青筋,护士第三次调整点滴速度时,他终于把手机锁屏扣在膝头。

特助发来的解约函在屏幕上停留过久,连我都记住了开头那句“鉴于贵司近期舆情”。

“体温三十九度二。”实习医生举着耳温枪叹气,“汪先生最近是否...”

“过度劳累。”我截住话头,把沾着泥点的卫衣袖子往上卷。

消毒水混着汪霖惯用的雪松香,熏得人眼眶发酸。

三天前庆功宴的香槟塔还在记忆里晃荡,那些道贺的合作伙伴此刻正排队发来解约通知。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公关部林总监的语音带着电流声炸响:“王总监,美莱集团宣布暂停智能家居项目,他们官微评论区...”

“先压热搜。”我快步走到走廊拐角,指甲陷进掌心,“把上周整理的公益项目进度表放出去。”

“可董事会要求今晚出内部自查报告......”

玻璃窗映出我骤然绷紧的脊背。

凌晨两点的住院部走廊,汪霖的咳嗽声混着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在瓷砖地面撞出细碎回音。

我转身时正撞见他撑着输液架走出来,领带松垮地挂在泛红的脖颈上。

“让老陈送你去公司。”他把车钥匙拍进我掌心,滚烫的指尖在金属表面留下雾气,“稽查组凌晨突击检查仓储部,监控拍到张副经理上周见过腾跃科技的人。”

我攥着钥匙没动。

他大衣内袋露出半截药盒,铝箔板上只剩两个凸起。

“汪霖。”我第一次当面叫出这个名字,“你在吃艾司唑仑?”

输液管突然剧烈晃动,他伸手去扶支架的动作带倒垃圾桶。

哗啦啦的响动中,我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白色药片,包装盒上“抗焦虑”的字样被踩出半个鞋印。

特助的电话在此时打进来:“王总监,公关部和技术部都在等您。”

凌晨三点的会议室飘着浓重咖啡味。

我推开门的瞬间,投影仪蓝光正好打在林总监精心修饰的眉毛上:“当务之急是联系财经频道做专访,王总监擅自调查员工隐私只会激化矛盾......”

“激化矛盾的人在这。”我把U盘插进电脑,大屏瞬间跳出十几份转账记录。

技术部新装的检测系统正在报警,代表内网数据泄露的红点集中在19楼西南角。

林总监的珍珠项链撞在桌沿发出脆响:“你这是侵犯员工隐私权!”

“公司法务部三个月前更新过保密协议。”我把人事档案拍在桌上,纸页翻动间露出市场部实习生资料,“这位周晓阳同学,上周刚把智能家居样品参数卖给竞争对手。”

监控录像开始自动播放时,落地窗外泛起鱼肚白。

画面里戴鸭舌帽的男生正往消防通道塞牛皮纸袋,他转身时卫衣袖口的破洞清晰可见——那是上周团建登山,他为护着差点滑倒的我被岩石刮破的。

“不可能!”林总监的粉底在冷汗下斑驳成块,“这孩子昨天还帮我修过打印机......”

我划开手机相册,两个月前招标会的偷拍照里,腾跃科技副总腕表反光处,隐约映出周晓阳的侧脸。

晨光漫进会议室时,周晓阳缩在转椅里发抖。

我推过去的热牛奶腾起雾气,遮住他通红的眼角:“你母亲在肿瘤医院的住院费,汪总已经结清了。”

他手中的纸杯突然倾斜,奶渍在会议桌洇开一片地图。

当我说出他妹妹的升学编号时,这个总是腼腆喊我“悦姐”的男孩终于崩溃:“他们说只要拖住您三小时,汪总就会因为资金链断裂......”

走廊传来急促脚步声,汪霖裹着寒气推门而入。

他西装外套沾着夜露,手里却攥着袋还冒热气的生煎:“技术部追踪到泄密IP了,三个涉事账号都关联着腾跃的海外子公司。”

周晓阳的抽噎声戛然而止。

汪霖把药盒轻轻放进我抽屉时,屏幕上的解约函正在自动撤回。

晨光穿过他解开的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淡红的压痕——那是昨夜输液时我按太久的棉签印。

“汪总!”特助举着平板冲进来,“美莱集团同意暂缓解约,条件是......”

他后半句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吞没。

内网监控地图上,原本熄灭的红点突然在17楼洗手间位置疯狂闪烁。

我抓起工牌往外跑时,汪霖残留着低烧的手掌覆上我手背:“我让保安封锁了安全通道。”

电梯镜面映出我们交叠的阴影,他喉结滚动着咽下什么,口袋里露出半截撕开的解酒药包装。

当我在女厕隔间找到正在格式化手机的清洁工时,窗外正飘进隔壁大厦咖啡厅的香气——那是我昨天和腾跃副总“偶遇”时喝过的美式味道。

暮色降临时,汪霖倚在办公室飘窗边睡着了。

他掌心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草稿箱里存着条未发送的微信:“止咳糖浆在第二层抽屉”。

我轻轻抽走他指间的财报,突然注意到他耳后新添道结痂的抓痕——正是昨夜我慌乱中扯掉输液针头的位置。

我将财报轻轻塞进文件夹时,汪霖的睫毛颤动两下。

他后仰的脖颈在玻璃窗上折出锐角,喉结下方还沾着止咳糖浆的琥珀色痕迹。

空调出风口突然转向,我伸手去够遥控器的瞬间,他垂落的手掌准确扣住我的手腕,体温透过衬衫袖口渗进来。

“三分钟。”他没睁眼,指腹摩挲着我腕间的红痕。

那是今早在仓储部翻找单据时被货架划伤的,“技术部说追踪程序还剩最后三分钟。”

茶水间的微波炉发出叮响,特助端着热好的中药进来时,汪霖已经坐直身子。

他屈指敲了敲飘窗台面,我这才发现大理石纹路上用铅笔写着三组数字——正是周晓阳妹妹的准考证号、住院费金额和腾跃科技海外账户尾号。

“你早就知道?”我捏着发烫的杯壁。

他今早递给我的生煎包装袋里,油脂恰好洇透那串数字。

汪霖拧开保温杯的动作顿了顿,枸杞在深褐色的药汤里浮沉:“上周四你修改检测系统参数时,防火墙抓取到异常登录记录。”他脖颈后的抓痕随着吞咽动作起伏,“对方用的是你办公室的IP段。”

我猛然想起那个暴雨夜。

当时我正在重写算法,汪霖突然闯进来讨要胃药,湿透的西装外套滴滴答答淋湿键盘。

原来他弯腰捡药瓶时,余光始终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

警报器突然发出蜂鸣,技术部的欢呼声穿透玻璃墙。

汪霖伸手关掉监控地图,红光熄灭的刹那,他无名指上的戒圈蹭过我手背——那是今早输液时我替他戴上的,为了应付突击检查的董事会成员。

“汪总,腾跃的五个关联账户全部冻结了!”特助举着平板冲进来,鼻梁上还架着夜视镜。

汪霖却突然起身,从文件柜底层摸出个牛皮纸袋。

三十七张照片雪片般铺满桌面。

从周晓阳在肿瘤医院缴费窗口的背影,到清洁工儿子藏在书包里的境外手机,甚至包括今晨我在咖啡厅“偶遇”腾跃副总时,对方藏在盆栽里的微型摄像机。

“你雇了私家侦探?”我捏着照片边缘。

汪霖耳后的结痂泛着新鲜的血色,是今早我扯他领带查看体温计时失手抓破的。

他低头拆解缠住袖扣的输液贴,医用胶带撕拉声盖住回答:“上个月你车里的定位器,我拆了六个。”银质袖扣滚落桌面,内侧刻着W&Y的缩写,“还剩三个故意留着,好让他们传假坐标。”

落地窗外的火烧云突然被雨幕浇灭。

汪霖将空调温度调高两度,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我的手背。

藏在暗袋里的药盒发出细微响动,是今早我偷偷换掉的维生素片——他至今没发现艾司唑仑被调了包。

当我们并肩走出电梯时,保安正在拆除十七楼的烟雾报警器。

汪霖突然在安全通道前停步,变魔术般从防火栓后面摸出把长柄伞。

钢制伞骨在掌心摊开时,我瞥见他虎口处未愈的齿痕——那是我昨夜咬的,当时他试图抢我手里的安眠药。

雨点砸在伞面上像炒豆子。

汪霖的右肩很快洇湿一片,却把装着合同的文件箱全推到我左侧。

路过便利店时,他借口买烟消失三分钟,回来时塑料袋里装着创可贴和暖宝宝——正是我小腹开始抽痛的时刻。

霓虹灯在水洼里碎成星星时,汪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匿名邮箱的提示音混着雨声,他扫了眼就把手机倒扣在座位上。

我假装整理被雨打湿的发梢,余光瞥见发件人那栏闪过半截乱码。

直到浴室传来水声,我才打开工作邮箱。

汪霖的西装外套还搭在椅背,残留的雪松香里混着中药苦味。

当我在收件箱里看到同样乱码地址发来的空白邮件时,花洒的水流声恰好转小。

光标在回复栏闪烁三次,最终我删除了已输入的问号。

汪霖的剃须刀在洗手台边缘震动,镜面蒙着雾气,隐约映出他后背交错的红痕——昨夜他俯身替我捡掉落的U盘时,我指甲无意识划过的痕迹。

电脑突然黑屏的瞬间,浴室门缝溢出暖黄的光。

汪霖带着湿气的手指擦过我耳垂,把冒着热气的姜茶放在死机的电脑旁。

我仰头喝药时,他正用毛巾擦拭我白天被划伤的手腕,碘伏棉签压在伤口上的力度,与今晨他替我按住输液针孔时一模一样。

床头灯熄灭时,雨声变得沉闷。

汪霖的呼吸拂过我后颈,手臂横在腰间的重量令人安心。

我数着他心跳声即将入睡时,枕下手机突然震动。

亮起的屏幕映出匿名邮件正文,短短七个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目:

「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汪霖的睫毛扫过我肩胛,他无意识收紧手臂。

我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突然想起下午在办公室,那杯被他调换过的咖啡——原本该进我胃里的美式,此刻正在他血液里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