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六(1/1)

石阶上布满青苔,石缝中倔强的露头的小草,兀自挺着孱弱的肩膀,太阳已被云雾遮的完全找不到踪迹,丛密的树木枝叶间透出几丝光线,让人无法辨别时间。

好在还有微风为几人送上阵阵草木的清香,偶尔几只小松鼠从脚边窜到树上,虫鸣鸟叫,对于已步入社会,整日疲于奔命的年青人而言,颇为闲适和惬意。

在这个天然的纳凉圣地,盛夏的灼热是完全隔绝的,甚至在早晚,太阳休息的空隙,还会有些许凉意。

“头脑”和黄酒的滋补,就像是春雨般润物无声。平日闲时,三五好友,一碗“头脑”,二两黄酒,趁微醺泡个温泉,身体百骸无不受用。

几人虽少了温泉,但一番跋涉却也去除了山间的凉意,不觉间已然微汗,一路树、花、亭、碑、石阶、逗趣的胖子、各自的新鲜事,却也不觉发闷,浑不觉已是接近山顶。

徐若楠腻歪在林瑶瑶跟前,习惯性地防备着身边的几名男性,叽叽喳喳了一路,林瑶瑶还是那么的腼腆,应和着但不多话,偶尔谈论起一些过往的趣事,也是矜持的笑笑,始终亦步亦趋在能听到单梁说话的距离,反倒是男生偶尔几个话题把她逗得花枝乱颤,完全没有了女神该有的气度,徐若楠气鼓鼓的。

“对啦,聿兄,一直不知道你老家在哪里?”单梁向与自己并肩同行地聿禾问到。

“龙城D县的一个小村庄,我工作的地方,云雾山直线距离120公里,大家有时间到我家做客。”聿禾回头看了下后面的林瑶瑶、徐若楠和二蛋,“有没有兴趣感受一下下里巴人的生活。”

“好呦!”

“大家约好一起。”

“下次。”

“就明天吧,别下次了。”

“你家有几亩田?”

“你家有没有大黄牛?”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阿姨……姨……做……饭好吃吗?”忽然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偏又无比之贱,声音中还带着“哧溜”声,“有没有……有……江叔的八……八珍汤好……好吃?”

胖子满头大汗,通红的脸上,挤在一起的五官扭曲着,回头边说,歪着的嘴里还留下一串哈濑子。

众人被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胖子丝毫不觉得尴尬,伸手擦了下嘴角的口水,顺便又咽了咽没来得及流出来的“存货”,表情无比懵逼,又无比欠揍。

“小聿子,这可是原则问题,老实交待。”娘娘也是一脸义正言辞的表情。

“哈哈!”

“呵呵!”

“……!”

其余几人都笑喷了!林瑶瑶和一路气鼓鼓的徐若楠也没有幸免,对于超级解压的逗比二人组,也是服了。

只听的“啪”的一声。

“哎吆,吆,啧、啧、疼……”胖子尖尖的几声夸张拟声词把大家逗得又是一阵大笑。“我说梁哥,你倒是轻点,我这细皮嫩肉的,哪经得起你的手劲。”

单梁一边收回胖子肩膀的手,一边笑着和聿禾说:“别听他们的,带问叔叔、阿姨好,大家都不自由,找个双休,去拜访一下。”

“呵呵,对、对……”胖子急忙附和着,“我也是这个意思。”

“没事,家父家母都很随和的,饭菜也还算能入口。”聿禾道。

一个话题结束,众人继续向上攀行。

徐若楠紧赶了几步追上单梁,偏着脑袋,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邪睨着他,问道:“诶,我说小单子,说说吧,昨天晚上,你怎么要挟是'三寸丁'的?”

“是呀,梁哥!我还纳闷呢?”

“单梁,说说!”

“徐若楠要不说,我都忘了这碴了。”

林瑶瑶也是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单梁。

单梁摸了摸头,说道:“徐女侠,好奇会害死猫的。”单梁看了看同伴,然后笑着盯着徐若楠说,“你们这些人,哪懂得底层社会的心酸啊……”

“咱们学校有一种叫做'奖学金'的东西,你们可能觉得那是书呆子的专属,甚至看到班里那些奖学金榜的学生,远远就能闻到一种'酸臭'。”单梁苦笑了一下。

徐若楠欲言又止,深深嗅了下鼻子,刻意将脑袋向单梁、聿禾和林瑶瑶的方向闻了闻,说道:“没有呀,只有两种味道,汗臭味和瑶瑶的香味。”

单梁哑然,顿了下,接着说:“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些人,对于你们那是一种玩笑,对于招娣、安静他们来说,是一个学期的生活费,甚至还要掰成几份,分给家里的弟弟妹妹。”

众人收起嬉笑的表情,看着神情颇为严肃的单梁。

“我与几人走得近些,因为我也与他们也是一类人,酸、臭是我们这类人的标签,也是我们深入骨髓的烙印,我们刻苦、勤劳、孤僻,甚至受人欺负时逆来顺受,是因为我们不能挥霍我们的时间,更不能辜负省吃俭用的双亲。”

“我们不能因为片刻的享受,让自己不小心沉沦,把自己打回原形,让家人也成为笑柄。”

众人心情异常沉重,一边攀行,一边听单梁讲述。

“我是一个孤儿,在我初三那年,养父母也去世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这个世界是那样的孤独无依,所以我拼命学习、打工养活自己,也麻痹自己,远离身边的人,也是为了不再面对孤独。”

“其实还有一个你们熟悉的人,他也曾经是一个类似的人,他刻苦、坚韧、从不放弃,甚至已经抓到了苦尽甘来的尾巴,但他放弃了,败在他丧失信念,在一条看似开阔的道路上彻底沉沦了,我想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

众人点点头,继续听单梁后面的话。

“第一学期,我拿到了国家奖学金和学校特等奖学金3万元……”

众人都盯着单梁,表情怪怪的,这两个奖项的份量和难度,南大史上拿国家奖学金的也绝对凤毛麟角,众人都有所耳闻,但似单梁这般平静说出来,要不是当下这种场合,都想痛扁他一顿。

“拿到奖金后,杨伟哭丧着脸来找我,说他老婆难产,急需用钱,能不能借他周转一下,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拿给他了。”

众人开始有点头绪。

“隔天看见招娣心事重重,上课心不在焉,便问她怎么了,刚开始吞吞吐吐,后来哭着说杨伟借走了她的1万元奖金,说是父亲病了着急用钱,两三天就还她,可眼瞅着一个月过去了,杨伟跟没事人似的,绝句不提还钱的事情,可怜招娣,老家的信一封接一封,催着要钱买种子,给弟弟交学费,她自己的生活费也早就用光了。”

众人脸上都是怒气冲冲。

“好在我还打工有些收入,我给招娣拿了1万块,说你快赶紧给家里寄钱,我去找杨辅导员,剩下的事我来处理,招娣不知如何是好,但家里又确实有急用就收下了。后来才知道,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安静等人身上,咱们班那6个你们看见酸臭的异类,都或多或少被杨伟盘剥了,几人都是捉襟见肘,手中甚是拮据,我在安抚几人后,找到杨伟……”

众人愈发气愤,拳头捏的紧紧的,林瑶瑶紧张的看着单梁,好像单梁现在要只身去找“三寸丁”理论去。

单梁倒是颇为冷静,用完全听不出起伏的口吻继续说:“找到杨伟后,他说,胡说,你们可不要凭空诬陷我,我什么时候借过你们钱?一句话把我说的哑口无言,于是我和杨伟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们几个可能记错了,你别见怪,你先忙着。然后我转过身就回来了。”

娘娘和胖子已兀自被自己的气憋大两圈,其他人已是喘着粗气,仿佛有个恶心的东西噎在喉咙里,却是吐不出来,甭提多压抑。

“其实我已打定主意,回来以后,为了卸下几人的负担,我用我自己的钱分别给了他们几人,告他们杨伟还的,还告诉他们杨伟说这两天事多,早就想还了,正好我过去了,让我捎给大家。众人虽然怀疑,但淳朴的天性,让他们不去思虑这种肮脏的套路,加之此事一直压在心头,如此顺利结局,却也未再深想……”

众人知道好戏在后面,气都不敢大喘,仔细听着单梁后面的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