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感知（1/1）
邹善大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把他抱起来放在石凳上，顺手帮他拍掉裤子上的泥土：“嗯，看到了，很厉害。洗手去，准备吃饭，今天炖了排骨。”
“排骨！”林昼眼睛一亮，从石凳上跳下来，光着脚就往卫生间跑，还不忘回头喊：“哥哥！洗手！吃排骨！”
林夜笑着点头，把最后一口汤喝完，碗底还剩颗红枣，他夹起来放进嘴里，甜丝丝的。
夕桐推了推眼镜，手指在平板上点了一下，屏幕暗了下去。黑色的屏幕映出院中的景象：夕阳的光落在梧桐树上，林昼蹦蹦跳跳的身影，邹善正往厨房走的背影，诸葛亮摇着羽扇的动作，还有石桌上那两片叠在一起的梧桐叶。空气里混着安神汤的药香、桂花的甜香，还有厨房飘来的排骨香，形成一股暖融融的气息，把这方小院裹得严严实实。
风又起了，吹得院角的剑穗轻轻晃，天蓝色的流苏划出柔和的弧线。林夜抬头看向天空，夕阳正慢慢沉下去，把云朵染成了金红色，像极了石桌上的梧桐叶。他知道，这平静不是凭空来的——是那阵带着草药香的凉风，是那阵带着奶糖味的暖风，是身边这些人的陪伴，共同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把所有的不安都挡在了外面。
晚饭的香味越来越浓，林昼的笑声从卫生间传出来，邹善在厨房喊“洗手了没”，诸葛亮的羽扇还在轻轻摇。林夜拿起石桌上的梧桐叶，对着夕阳看了看——叶脉清晰，像一张小小的地图，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他把叶子轻轻放在白瓷杯旁边，和另一片叶子叠在一起。
真好啊，他想。
石桌上的两片金红梧桐叶，在夕阳的余晖下仿佛燃烧着小小的火焰，叠放在那只画着歪耳朵兔子的白瓷杯旁，像一幅凝固的、温暖的静物画。林昼光着脚丫“啪嗒啪嗒”跑向卫生间的脚步声，邹善在厨房里掀开锅盖时蒸汽“噗”地一声涌出的轻响，还有诸葛亮羽扇摇动带起的、几乎听不见的微风，共同构成了小院傍晚最安详的背景音。
林夜将最后一口带着红枣甜味的安神汤咽下，温热的暖流熨帖着四肢百骸。他指尖轻轻拂过那两片叠放的叶子，叶脉的纹路在指腹下清晰可辨，带着秋日特有的干燥与微凉。这凉意，如同北极冰盖的寒气、数据推演的冰冷逻辑、或是“旧影”蛰伏的阴影，在触及他心口那片被体温、被汤药、被这院中灯火和身边人气息烘烤得无比坚实的土壤时，便悄然消融，再也无法侵入分毫。
“哥哥！洗手！排骨要凉啦！”林昼清脆的喊声从卫生间传来，带着水龙头哗哗的伴奏。
“来了。”林夜应了一声，站起身。目光扫过夕桐放在石桌上的平板——屏幕是暗的，像一块沉默的黑曜石。但他知道，就在这平静的屏幕之下，B7区“深蓝摇篮”的推演程序正如同一个精密而不知疲倦的大脑，高速运转着，解析着那些来自冰盖深处的秘密。姜维那句“谢了，回头请你喝奶茶”的留言，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丝微澜。那阵带着艾草清香的“穿堂风”，终究是留下了痕迹。
晚饭的气氛一如既往的温暖。砂锅里炖得酥烂的排骨散发着浓郁的酱香，邹善秘制的酱黄瓜脆爽开胃，林昼吃得小嘴油亮，一边啃着排骨一边兴奋地比划着蚂蚁搬家的“壮观”场面。诸葛亮慢条斯理地喝着汤，偶尔用羽扇轻轻扇开飘到眼前的蒸汽。夕桐安静地吃着饭，镜片后的目光偶尔扫过林夜，带着系统特有的、恒定的关注。
“老爹，明天周末，夏侯叔叔说带我们去新开的那个……那个有会发光蘑菇的生态园！”林昼咽下一口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邹善，“他说他搞到票了！”
邹善用筷子尾端轻轻敲了敲林昼的碗沿，示意他专心吃饭：“嗯，他跟我说了。明天早点起，别又赖床。”
“才不会！”林昼立刻挺起小胸脯，随即又想到什么，小脸垮下来一点，“可是……哥哥的安神汤……”
“带着。”邹善言简意赅，给林夜夹了一块炖得最软烂的肋排，“保温杯装好。”
林夜点点头，心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思绪。生态模拟室……诸葛亮上次在后勤处展示台前也提过。那里模拟的极地环境，与“深蓝摇篮”推演的场景，以及他们带回孢子的真实冰盖裂隙……是否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那“旧影”的波动，会不会在模拟环境中被意外触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被他压了下去。明天，只是陪林昼去看发光蘑菇而已。
夜色渐深。小院重归宁静。林昼玩累了，被邹善抱去洗漱，很快里屋就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诸葛亮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看着夜空中的疏星，羽扇轻摇，不知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夕桐则抱着平板坐在石桌旁，屏幕亮着幽蓝的光，上面是不断滚动的数据流，显然还在监控着“深蓝摇篮”的推演进程。
林夜没有立刻回房。他坐在石凳上，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青石桌面划过。那两片梧桐叶被他收了起来，放在贴身的口袋里，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他闭上眼，精神力如同最细微的触角，缓缓向四周延伸。
安全局穹顶的光幕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的淡蓝光晕，像一层巨大的、温暖的茧，将家属区包裹其中。他能“听”到远处主楼里，仪器运转的低沉嗡鸣；能“感觉”到B7区方向，“深蓝摇篮”系统运行时散发出的、如同极地冰川般庞大而冰冷的能量场；甚至能隐约捕捉到警局那边，值班室里对讲机偶尔传来的、带着电流杂音的呼叫声。
一切都显得平静而有序。
然而，就在他的精神力如同水波般漫过家属区边缘，即将收回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寒意的“杂音”，如同冰针般刺入了他的感知！
那寒意……太熟悉了！
冰冷、死寂、带着一种扭曲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恶意！正是三个月前，在北极冰盖裂隙深处，那从古老符文里咆哮而出的“旧影”所散发的气息！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毒刺！
林夜猛地睁开眼，瞳孔在夜色中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安全局家属区？！
几乎是同时，夕桐的平板屏幕也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个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警报框弹了出来，覆盖了整个屏幕：
【警报！深蓝摇篮推演异常！】
【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扰动！频率特征：99.7%匹配档案‘苔原星火-旧影（惰性）’！】
【扰动源定位：安全局家属区 - D7栋 - 地下三层（废弃旧档案库）！】
【能量强度：极微弱（Lv.1），但活性指数正在异常攀升！预测：72小时内可达可观测阈值（Lv.3）！】
【警告：该能量体具有高度精神污染及实体化潜质！建议：立即启动三级隔离协议！】
夕桐“唰”地站了起来，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林夜！无需言语，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凝重！
废弃旧档案库？D7栋？那栋楼就在他们小院斜后方不到两百米！那丝寒意……那警报……源头竟然近在咫尺！
“通知诸葛亮和邹善！”林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冽。他瞬间将精神力收束，如同最警惕的猎手，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向D7栋的方向。这一次，他感知得更加清晰——那丝寒意并非均匀散布，而是如同一条濒死的毒蛇，蜷缩在旧档案库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正贪婪地、极其缓慢地吸收着……某种能量？是地脉的微弱辐射？还是……旧档案库里那些尘封的、可能蕴含着历史信息或残留精神波动的纸质文件？
夕桐的手指已经在平板上化为残影，加密通讯请求瞬间发出。几秒钟后，诸葛亮房间的灯亮了，邹善的身影也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里屋门口，他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眼神锐利如鹰，那只曾经重伤的右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指节微微发白。
“情况。”诸葛亮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依旧沉稳，但羽扇摇动带起的风声似乎消失了。
夕桐言简意赅地将警报内容同步。邹善听完，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大步走到林夜身边，那只完好的左手无声地按在了林夜的肩膀上，掌心传来的温热和力量感，像一道坚实的屏障。“D7旧档案库……二十年前就封存了，因为地基不稳和辐射轻微超标。”他声音低沉，带着回忆的凝重，“里面堆的都是些建国初期的纸质档案，早该销毁的……怎么会引来那东西？”
“惰性‘旧影’对特定频率的精神波动或信息载体异常敏感。”诸葛亮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思索，“那些旧档案里，或许记录着某些……被遗忘的、与‘旧影’起源或封印相关的只言片语，或者沾染了特殊的精神印记，成了它复苏的‘引信’。”
“必须清除它。”林夜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放任不管，一旦它活性达到Lv.3，不仅可能污染整个家属区，更可能暴露他和林昼的特殊性，甚至引来安全局更高层的注意和审查。更重要的是，它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悬在所有他珍视之人的头顶。
“三级隔离动静太大，会惊动整个安全局。”诸葛亮立刻否决，“而且，它现在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强行用能量冲击，反而可能刺激它提前爆发或逸散，造成不可控的污染。”
“那怎么办？”邹善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按在林夜肩上的手微微用力。
短暂的沉默。只有夕桐平板屏幕上，那代表“旧影”活性指数的红色曲线，正以肉眼可见的、极其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向上爬升着，像一条苏醒的毒蛇。
林夜的目光，缓缓移向里屋——林昼睡得正香，小脸埋在枕头里，发出细微的鼾声。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它现在很‘饿’，”林夜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它在吸收那些旧档案里残留的、可能对它有益的‘信息’或者‘精神尘埃’……就像……饿极了的人，会不顾一切地扑向食物。”
诸葛亮何等敏锐，瞬间明白了林夜的意图，通讯器里传来他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你想……投喂它？用……更‘美味’的诱饵，把它引出来，在它最贪婪、最不设防的时候……
“然后，掐灭它。”林夜接上了后半句，眼神冷冽如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贴身口袋的位置——那里，是那两片带着他体温的梧桐叶。“需要一个它无法抗拒的‘诱饵’。一个……蕴含着纯粹、温暖、与它自身属性截然相反，却又带着强大精神印记的‘信息载体’。”
纯粹的温暖？强大的精神印记？邹善和诸葛亮瞬间都明白了林夜所指！那两片梧桐叶，承载着这个小院傍晚的宁静、安神汤的暖意、林昼的笑声、以及林夜自身守护的意志！这恰恰是那冰冷、扭曲、充满恶意的“旧影”最渴望吞噬，却又最容易被其“污染”中和的“毒药”！
“太冒险了！”邹善低吼，按在林夜肩上的手猛地收紧，“那东西会污染你的精神印记！”
“它现在太弱了。”林夜的声音异常冷静，仿佛在分析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弱到只能像寄生虫一样吸收游离的‘尘埃’。我的精神印记对它而言，不是食物，是……烈性炸药。只要时机精准，在它贪婪吞噬、核心暴露的瞬间，用最凝练的精神力引爆印记中蕴含的‘暖意’与‘守护’意志，足以将它那点微弱的活性核心彻底湮灭，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