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离开海津(1/1)

天际仍旧沉浸在浓墨般的色彩里,院墙的轮廓如灰雾笼罩在旁,残星几点,微弱似将息的火苗。

假山池水泛着淡淡的冷光,倒映出一段黑影。

随着影子渐渐移动,消失在空荡的院子。

连爱儿背着包袱,快步走出四合院,没有多停留一下,径直朝县门方向走。

她决定正式踏上寻找真相的路程。

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也不想再麻烦别人。

为了爹爹和娘亲,也为了她自己。

与其留下了躲躲藏藏,靠着宸轩的庇佑活着,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去查出顾畔之的预谋和他真正的目的。

连天都没亮,她就匆匆离开。

下一站,洛阳。

连爱儿从小就在武林山庄听到爹爹和那些八大派的长辈们说,洛阳是繁华之地,更是中原武林最大的互交场所。

不仅每年有爹爹主持的武林大会展开,还容纳了天南地北的商客,好不热闹!

她想要从江湖方面入手,是必须得去洛阳找精通消息的百晓生,侧面探查一下顾畔之与连家有何恩怨?

及,顾家背后的人。

她总觉得,区区一个顾畔之还不足以成为那群黑衣人的头。

再说,洛阳确实是她非常向往的地方。

所以,无家可归的她,决定带着使命和目标,前往洛阳。

初升的太阳,照着青石板路上的露珠蒸腾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一缕缕夹杂着麦香和炭火的味道,陆续在街上弥漫。

小摊和店铺也迎来了新的开始。

城北,一间面积不小的文玩铺子,却在这大好时光关上了大门。

掌柜撤走了铺上的东西,急匆匆地奔往后堂。

伴随着几道破空声,在院子里驻足着七八道身影。

掌柜战战兢兢的想要和屋里的人说话,却被一把刀拦住了去路。

惧怕的神情在掌柜脸上浮现,他顿时腿一软就跪下了。

边打哆嗦边拱手作揖,“小的不知主上亲临,还望主上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

后堂屋里,站着一个气场强大的人。

他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光是站在阴影里,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就不是一星半点,那是如排山倒海之势。

半块遮住他侧颜的面具,睥睨所有的一睹,还透着摄人心魄的死亡气息。

檀木手串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来回摩挲,“咯哒,咯哒…”

这声音像是磨刀石,也是催命符,掌柜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汗如雨下般的如临大敌。

薄唇微张,一道冷得如寒霜的声音响起:“这不过是个小县城,来往的人也就这么多。你不会连多少人入了县门都记不起来了吧?”

掌柜吞了吞口水,眼中像是有极大的委屈似的,把头埋的更低了。

“主上明鉴,小的万万不敢说谎。要说生面孔,您和…”他谨慎地瞥了面前这些人一眼,赶紧收回目光,“已经算是最新的了。”

在他面前出刀的男人,刀锋一转,血就从他脖子里流了出来。

掌柜的脸顿时变得煞白,男人不耐烦的开口:“最后问你一遍,最近半年可有生面孔从这里过渡前往海津?”

圆咕隆的眼睛在乱转,掌柜艰难地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支支吾吾,“有…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伙人,他们说是去海津做生意的。其他…其他不知道了。”

“他们有多少人?去做什么生意!”

“啊?大概十几个,也许更多。我真的不知道去做…哦,大概是去做酒楼生意吧!”

“三年前,主上就吩咐过,凡是前往海津的可疑之人必须通报上级,你为何知情不报?”

掌柜的脸色越发难看,最后倒在地上,捂着伤口,像是喘不过气的样子,憋着一口气,“主上…主上…我有罪…”

黑衣人看着脚下的人慢慢咽气,这才恢复严肃的模样,将带血的刀刃又收回刀鞘。

他拱手问:“主上,根据属下们查验后,这群人动向不明。一部分确实出现在了海津,还有一部分直接消失在海津境内。要不要再派人去查?”

王尹眼中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气,同三年前那般的愧疚铺天盖地的向自己袭来。

他强忍着情绪失控。

连县城里小小的据点都管不住,他还配谈什么复仇大业?

他就是个废物,心爱的人都护不住,他怎么还有脸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即使。

苦涩的酸楚涌上心头,胃里正在翻滚着甜腥,掌心紧握住手串,咬着后槽牙。

发白的指尖插进衣领,揪皱了原本光滑平整的衣裳。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从心脏深处被狠狠捏住,让他无法逃脱。

脸色从白转成红,眼眸深处还藏着不甘,眉头深锁,憋不住了才吸了一口气。

每一根神经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疼得他大汗淋漓,浑身痉挛。

好像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用力。

少量黑血还是毫无征兆的从嘴里喷出。

院中的黑衣们都担心的望着屋里强撑着身躯的主上,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询问和帮助。

黑衣们互看了一眼,除了将尸体处理后,就很知趣的纷纷退下。

还没等他受完难熬的疼痛,院中就飞来一只鸽子。

黑衣利落的将鸽子拿下,翻出信封,表情凝重,“主上,是海城的消息。”

王尹双指凝气,分别点中了身上的几大穴位,一股热浪从丹田上升起,逐渐将浮上来的不适症状又逼了回去。

他轻咳一声,喉头发出沧桑的哑感,“念!”

王尹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沉重的靠在桌子上,从疼痛抽离出来的神志,经过了短暂的小息才让稍稍他缓过劲来。

黑衣立刻揭开信封,“近来海城动荡,是仍有海寇之乱。为平寇乱,至今年六月朝廷已有超过三批人马入驻海城,皆隐藏身份,伏兵在海村附近。”

黑衣念好,恭敬的折上信封,原封不动的放到案板前。

王尹若有所思的摇摇头冷哼,捂着胸口,气若游丝中还含有包裹恨意的嘲讽,他将冷眸抬起,瞄了一眼面前的黑衣,“你相信朝廷那帮人只是去灭寇吗?”

黑衣微微一愣,低头回应:“朝廷的事属下不懂,可根据昨夜暗网的信息,八大派掌门与连家夫妇齐聚海城,定有大动作。”

“他们是要借朝廷的势力灭了天宗和连家!即使没有爱儿的关系,我也绝对不会让他们一家独大的!”

王尹重重地哈了一口气,用衣袖缓缓擦去嘴角挂着的血迹,眼眸依旧漆黑暗沉,薄薄地悲凉从深处透出。

“你叫什么?”

黑衣不敢怠慢,连眼神都不敢飘开一点,怔怔地盯着地面,立刻把金漆腰牌拿出,双手呈上,“小的,四十。”

王尹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凝眉道:“好,四十。这后续就由你帮我盯着了!尤其是连家和八大派的动向。”

四十眼中陡然亮了一下,拱手躬身,“是!主上放心,四十一定不负主上期待。”

简单吩咐过后,王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走向里屋。

如断了线的风筝,颤颤巍巍的来到床边用功疗伤。

高悬头顶的太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斜阳西下。

王尹这才睁开充满红血丝的双目。

松了松僵硬的四肢,疲惫和饥饿感袭来,让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瞬间思绪万千,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的梦魇,让好不容易平静了几个时辰的心再次出现波动。

他望向四合院的方向,好像不管与她隔着多远,都能呼吸着同一种空气,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即使再渺小的同存感,都会让他感到愉悦。

完全忘记了他是因为什么疼痛至今。

感性还是战胜了理智,他无意识的走到了四合院的门口,看到门前高高挂起的灯笼,才恢复清明。

刚才,他好像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些与她有关的共同画面,历历在目。

特别是前日,与她独处的时光。

王尹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眼神里流露出的温情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跟随着心动,他准备抬起手掌,推开大门。

当摸到冰凉的铁门锁的时候,皮肤的触感在刹那间将一切归于现实,美好幻想化成一缕烟,碾碎了似的消散在眼前。

他虎躯一震,愣在原地。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心里响起,“从此以后,她不能再与你有任何瓜葛。你不能再出现在她面前,如果刺激到她脑中的银针,很有可能再也没有第二次重生的机会了。”

眉千骨的告诫在他心中萦绕,理智和贪念在他脑中打架。

他犹豫不决的站在门口,盯着眼前的门槛和来时的路来回切换,眼神里流露出难以割舍的情感,闪烁着不确定的光芒,正在思考艰难的抉择。

强烈的不安夹杂着对情字的窥探,随着夜色降临,凉风摇曳,也没有浇灭他此刻惶恐又炽热的心。

脉搏加快,眼里只剩下兴奋,只要他稍稍用力,推开大门,就能一解相思之苦。

双脚不自觉的多向前挪了半步,喉咙微微发干,挣扎和恐惧到达了顶峰。

下一秒,指腹顺着门缝无力的滑落。

他苦笑着靠在门框上,好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这一刻,眼底划过一抹迟来的歉意。

比起他想要寻求短暂的自我救赎,他更希望连爱儿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

他已经从她的生活里退出了不是吗?

怎么还想要沉溺于过去?

他们的关系,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王尹难掩痛失所爱的心碎,手指抓紧衣角,好像能缓和心中酸楚似的,不过也只是安慰自己的自欺欺人罢了。

潦倒不堪的跌坐在大门口,痛苦记忆正在如洪水般侵蚀他的意识,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让他的世界变得不再真实。

他双眼紧闭,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水滑落过脸庞,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直到快要窒息。

他不留余地的大力捶过去,尽管再疼,他都没有停止动作。

直到最后力竭,咬着发白的嘴唇,睁开猩红的眸子,用身体里迸发出的最后一丝冷静,克制着自己。

他没精力再去抗拒,身体透支的反应,耳边的风声渐远,好像一切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王尹靠着门框,握着门槛,沉沉地睡去。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小哥的声音从远到近,好像跟他就一墙之隔似的。

“铛,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王尹被声响吵醒,抬起沉重的眼皮,他望向头顶一片虚无。

没想到他这一睡,竟然就到了二更天。

他拉住门环,渐渐起身,准备离开时,不舍的从门缝里去看院子。

漆黑一片……

王尹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他用力的推开门缝,院里仍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可能啊!爱儿怕黑,我嘱咐过澈洌一定要为她彻夜燃灯的!”

害怕她出事的王尹一刻也等不了,一掌劈开铁锁,直直冲进院里。

他无助的看着四间紧闭门窗的屋子,心里升腾出不好的预感。

王尹再不管会不会戳破自己离开的谎言,一一打开房门,进去寻找连爱儿的身影。

果然,她不在这里。

王尹站在漆黑的房间,放大对事物的感知力,闭上眼睛用内力探查周边存在的一切,并无发现有活物。

当下,他承认,他是真的慌了。

她走了?

她怎么会一声不吭的走了呢?

她,是不是生他气了?

王尹不敢怠慢,发疯似的点燃了四合院所有的烛火。

在他焦头烂额,灰心丧气的时刻。

终于在墙根处找到了澈洌留下来的暗语,写着连爱儿昨天天不亮就独自离开了,方向是往西南。

“一路南下?莫非她还是想去查顾畔之的事情?苏州!她想去苏州吗?”

王尹好像依稀记得爱儿说过这次出门原本是与顾畔之去苏州祭祖的。

来不及多想,他虽然知道澈洌会护着她去所有想去的地方,但是他仍旧不放心。

连夜召集黑衣利用暗网,找寻连爱儿南下的行踪。

三更半夜,就急着驾着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