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夹的自白(1/1)
有时候做错了一件事情,就像犯了罪一样。
即使不会像真正的的罪犯一样被抓起来,但是,自己的精神世界会为自己打造一个牢笼,犯错的人,会一直被自己,困在这个牢笼中。
牢笼打开的那一天,永远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任何预兆,也不知道,牢笼中冲出来的会是什么。
显而易见,囚禁我的牢笼被打开的时候,冲出来的,并不是我。也不能说完全不是我自己,只是,和之前的我是完全相反的罢了。
这对于寄舟来说显然不是什么很好的结果。
参加了丛末的葬礼,我亲眼看着她入土,此外,我因为精神疾病呆在医院整整一年。
那一年,许多的事情都变了。比如,我在临近高考的时候休学了,而寄舟顺利的参加了高考,他的成绩本来就很好,再加上数学竞赛取得了好成绩,好大学随便他挑选,可是他为了我,留在了这里。
其实一年后,我并没有恢复,反而是更加的严重,严重到,我忘记了丛末的死亡。
其实,我并不觉得这是病情严重的表现。
“恢复”的前一天晚上,丛末来看我了。我清楚地记得,她站在病床旁边,和我谈理想,谈人生,谈花草,谈她见过的最亮的星星。
她说:“知夹,替我去看看大学的风景,体验体验大学是什么样子的好不好?我还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你以后要和寄舟一起,做我的眼睛,替我心跳,去认真看看这个世界好不好?”
说到最后,丛末崩溃的哭起来,哭到腿软,她再也站不住,扑在病床的被子上说:“知夹,求求你,快点好起来吧。”
我说:“好。”
于是我就“恢复”了。
我欺骗了自己,把自己骗得蒙蔽了双眼,大脑无法再思考。
丛末是孤儿,她从小就住在我家,寄舟是我们的邻居。她没有当数学家的爸爸妈妈,她没有爸爸妈妈叮嘱她该上什么学校,该读什么专业。
我们没有一起考上大学,没有三张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书,因为丛末死了。
我和寄舟从来没有在一起过。吃烧烤的日子,确实是我们约定好的,那一天,楼下没有丛末和寄舟喊我出门的声音。我只是在约定好的日子,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无声的流着眼泪,幻想我们三个人吃烧烤的场景。
是幻想太过逼真吗?
那么,什么是真的呢?
我记起来了,什么是真的。
丛末很小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因病去世了,那时候,我和她是幼儿园最好的好朋友。我把她带回了家。
读高二的时候,我的物理成绩太差,所以选择文科,丛末和寄舟选择理科。因为带班的班主任刚好离开了,所以学校将丛末所在的班级拆开了,丛末的寄舟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
在新班级,丛末遇见了幼儿园的同学,暂且称她为文川。
这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文川的爸爸妈妈在她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离婚了,和丛末失去爸爸妈妈的时间差不多。她们都是可怜的孩子。
也许是家庭不幸福,也许是想给小时候的自己找到心理安慰。
文川向大家说了丛末的生世。后来,班级里传出来的是,文川的爸爸出轨了丛末的妈妈,丛末的爸爸和爸爸大吵一架,在来幼儿园的路上出了车祸而亡,文川的爸爸妈妈也因此离婚。
可能会有人想,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有这么天衣无缝的故事吗?有这么不理智的同学吗?
事实上,丛末的遭遇,就是一个大大的答案。
文川心里面最清楚,她只不过是同时说出了这两件事情,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两件事情有关联。
可是谣言传的多了,文川连自己都骗了。
她开始偷丛末已经写完交上去的作业,开始在课堂上向她扔写着丛末名字的小纸条,开始在大扫除的时候把垃圾放在丛末的桌子下面让检查的人看到......
以上是我所不知道的。
我知道的时候,文川联合一群同学在厕所里泼了她一身的脏水,在争执的时候,我的腿被破碎没来得及修理的瓷砖割了长长的一道伤口。
虽然我住院了,但是我一点也不痛,因为我知道,丛末才是最痛的人。
我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告诉爸爸妈妈,我们会为你撑腰的。”
丛末说她以为文川小打小闹,忍忍就过去了。
爸爸妈妈去学校处理了这件事情,涉事的同学比较多,六个人全部回家反省了。
那个时候,她们的父母冲到学校说:“孩子们小打小闹而已,都已经高三了,让孩子在家反省一周,耽误成绩怎么办。”
六个人的所作所为证据确凿,结果当然不会因为家长的卖惨而改变。
可是,文川有五个朋友,五个人同样有五个朋友,朋友的同样有五个朋友......
就这样,丛末在整个年纪里出了名。他们不敢对丛末造成什么伤害,他们只是在遇见丛末的时候快步走开,然后窃窃私语。
我和寄舟努力的想让丛末开心,可是学业的压力和隐形的施暴,还有永远散不掉的谣言,如复一日,把丛末压垮。
文川不敢再明目张胆的欺负丛末。
但是她还是会等丛末上厕所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水桶,在厕所偷偷抽烟的时候“不小心”烧掉丛末的一缕头发,和小姐妹打闹的时候“不小心”撕碎丛末的试卷......
高考前两个月的时候,文川决定不参加高考了,呆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也是丛末生命的最后一天。
体育课的时候,文川把丛末的复习资料和笔记,扔到了办公楼六楼的厕所里。六楼是上艺术课的地方,没有课的时候是没有人会去的,更何况,接近晚上的时候,办公楼里的老师都回家了。
文川发泄了她所有的怒火。
丛末捡回了厕所里的书,已经被水全部浸湿了。她的手机屏幕被摔的稀碎,在丛末准备打电话求助的时候,被文川夺过去摔在地上,摔出了几米远。
丛末喜欢扎着辫子,额头前不留碎发。文川抓住丛末的辫子,把她的头磕在墙面上。
文川点燃一根烟,吸了两口,而后按在已经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丛末身上。她扒开校服的衣领,丛末的尸体,在锁骨处就有了疤痕。
我看了监控,文川整个过程只有三分钟,这三分钟,让我和丛末阴阳两隔。
这是我下课后期待见到丛末的三分钟,是寄舟从考场出来信心满满的三分钟。
我想,全部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能早点下课去找丛末,她就不会遭受这样的事情,我就能保护她;如果我在学校门口等着她,她就不会看见楼底下的我,她会安然无恙的从办公楼出来,来找我,我一样能替她讨公道。
可是我没有,我在丛末最想死的时候,见到了我。见到了挚友的最后一面。
她走的那么痛苦,却也有一解脱。
是我,是我让她的一时想不开变成了我们永远的痛。
在这个自己欺骗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丛末的死,是真的。
寄舟陪着我。
我想对他说:“你应该劝我不要寻死。”
一如我在两年前,就应该发现这一场巨大的隐形暴力,并且对丛末说:“你不要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