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童贯的酒宴(1/1)

高世德称谢后,坐了下来。

童贯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田虎不过一介草寇,竟敢僭越称尊,虐害黎庶,实乃倒反天罡。”

“圣上临轩授钺,期我等‘清河东之尘,慰两河之民’。今王师北上,正宜速靖妖氛。”

“望诸君同心戮力,克日荡平逆贼。上慰九重宵旰之忧,下救万民倒悬之苦。”

童贯举起酒杯,扫视众人,“来,诸位共同举杯,以为同心之誓。为陛下、为生民、为扫清河朔!”

众人起身举杯,齐声道:“为陛下、为生民、为扫清河朔!”

言罢,皆一饮而尽。

杨惟中抱拳道:“童大人放心,此番除残去暴,末将定当奋勇杀敌,不辱使命。”

其余人也纷纷表态,誓要剿灭田虎。

童贯笑道:“哈哈,好!有诸君如此奋勇,何愁贼寇不平?诸位快请入座。”

接着,他又正色道:“今日王师一动,万民举目。自此而北,我等每过一县,皆当秋毫无犯;每值一险,皆当昼夜兼行。使百姓知王师有律,使群贼知天命难违。”

“尔等应各自钤束部伍,明申号令。”

众人拱手应诺,“谨遵大人戒令!”

不得不说,童贯打仗虽然菜了点,却也不是一无是处,不然他岂能掌兵二十年?

童贯点点头,“来日四鼓造饭,五鼓起营,五日内须至黄河。”

此行准备从洛阳北的孟津渡口过黄河,渡口设有浮桥,连通南北,可容大军快速通过。

童贯说着再次举杯,“诸君与本使共饮此杯,不为今日之小驻,而为来日之大战!”

众人再次举杯同饮。

童贯擦了擦嘴角,“今晚之宴,乃誓师第一箸。酒不过三行,肉不过数脔,本使却有一语相告。”

王禀知道,这话多半是冲他说的,拱手道:“童大人请讲。”

“自此以北,州县皆战地,草木皆军情,尔等切不可大意。”

“须知,兵骄者败,气惰者失,令怠者罪!愿诸君秉忠持义,使旌旗所向,山河易色。”

“他日凯歌归阙,本使必当具本上闻,使诸公垂勋竹帛。”

“谨遵大人钧令,我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童贯三杯酒开场之后,气氛便缓和了下来,毕竟几乎全是他的人。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

张浚的张家充分说明了,什么是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其祖上是唐朝宰相张九龄之弟:张九皋,时任岭南节度使。

张浚父亲名张咸,在他四岁时去世,曾是西川节度使。

张浚于两年前考中进士,受其父影响,是个文武全才,将来更是个出将拜相的人物。

杨惟中本名康炯,祖辈是并州与代州都总管,百年前被辽国俘虏。

人才到哪里都是稀缺资源,康祖被辽国授予节度使职位,并赐萧氏女为妻。

须知,萧氏是辽国“后族”,历代皇后都姓萧,是由‘审密部、乙室部、拔里部’等部族改姓后构成的族群,是纯正的契丹族。

因为辽太祖非常仰慕刘邦,便把功臣的姓氏改为“萧”姓,以类比西汉萧何的家族,并规定皇族耶律氏与萧氏世代联姻。

而康家身在曹营心在汉,为大宋效力的信念极强。

若康炯直接为大宋效力,消息一旦传到辽国朝廷,可能会波及康家。

康炯遂改名换姓入宋,投身军伍。

他的父亲给他取名“惟中”,意为靖国惟忠,洗祖先之耻。

杨惟中确实没有辱没这个名字,他已入宋二十载,参加大小战役无数,打河湟,征西夏,且他至死都在抗金前线。

南宋追封他为“靖武侯辅疆弼国之神”。

值得一说的是,这个称号并不是九妹封的,因为康炯亲辽,而九妹姓完颜。

九妹一边死命用他,一边剥其功绩,销其记载,说他是蕃地之人,不宜留名。

可怜一代赤心悍将,史书记载仅寥寥数笔,战绩也多是语焉不详。

酒过三巡,中牟县知县带来的数名歌姬舞姬上场表演。

谭稹举杯、笑着道:“今日初出京师,便得良夜,诸君请满饮此杯!”

吕舜封道:“饮酒助兴,不可无令。”

众人又行起了酒令,气氛热烈。

数名模样清秀的小婢、手持银壶穿梭其间,杯盏起起落落,一派歌舞升平的场面。

行军有明文规定:不得饮酒,不得招舞乐,但那只是约束底层士卒的。

两万禁军,外加四万后勤军夫,浩浩荡荡。

附近的商贩早已闻讯在营外叫卖,卖吃的用的,不一而足。

这种“逐军而行”的商业行为,在古今中外都很常见。

若驻军三日以上,甚至会形成固定摊位。

更有卖皮肉的隐秘其间,高级将领对这种事,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将士也是有需求的。

......

最初杨惟中看高世德略不顺眼,毕竟他是副都统制,而高世德只是游奕军统制,对方却坐在他的上首。

高世德巧言如流,八面驶风,应付这等场面,可谓游刃有余。

而且他酒到杯干,毫不推辞,几轮酒下去,早已和众人谈笑甚欢。

杨惟中见高世德气度磊落,谈吐不凡,虽然背靠高俅,却绝无半点凌人之态。

众人无论谈韬略、还是聊风月,他都能恰到好处地接住话茬。

他往往只是添上那么一两句,话题便别开一层,变得愈发生动有趣。

间或不失分寸却略带诙谐的点评,更是妙趣横生。

引得众人发笑的同时,又让说话之人如遇知音。

其实,人与人交流时,往往想当那个倾诉者。

而高世德每每寥寥数语轻点,既不喧宾夺主,又替话题添上一抹神采,恰如其分。

众人觉得,与他同坐,如饮甘醇,不觉自醉。

杨惟中本就是豪爽汉子,酒过三巡之后,他心中那点芥蒂,也早已烟消云散了。

就连小透明一般的张浚,也对高世德钦佩不已。

不知不觉,已月上中天。

童贯见时候不早了,开口道:“今日就到这里,诸位都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众人纷纷起身告退。

出了中军大帐,月光洒在地上,营地中灯火星星点点。

王禀对众人拱了拱手率先离去。

杨惟中道:“高将军,今日与你一番交谈,实在畅快,改日定要与你再痛饮几杯。”

高世德笑着道:“杨将军如此热情,高某自然奉陪。”

“哈哈,好,如此便说定了。”

说完,他也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此时,张浚又走上前来,拱手道:“高将军才学出众,各家经典信口拈来,着实令张某钦佩。此番北上,还望高兄多多指教。”

“呵呵,张兄过誉了,适才你的地形勘测之论,也令高某耳目一新,此行正好讨教。”

......

大帐内,童贯笑着道:“如何?”

王仔惜捋了捋胡须,抬眼看了看童贯的脸色,悠悠道:“此子不凡!”

“哦?说说看。”

王仔惜最初隐于嵩山,出世后,他对外称进入过仙门,遇到了许逊,得授《七元之法》,能看人未来。

许逊是道教的“四大天师”之一,东晋时期的人物。距离北宋大概有七八百年,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前几年,朝廷就流行这个。

王仔惜经童贯举荐,入宫奉职。因偶然治好一位后妃,被赵佶授予了“通妙先生”的封号。

三年前,他与林灵素结怨,被下了大狱。

外界传闻他死在了狱中,却是被童贯给救了下来,为其卖命至今。

王仔惜眯着眼,似在回忆,“此子面相极贵。我观他眉间紫气隐现,乃将星入命之兆。”

“他行如虎步龙骧,却落地无声,暗合‘龙行不惊尘’;坐若渊渟岳峙,谈笑犹见神光,恰似‘虎卧待风云’。”

“俨然是天生的将帅之才,王侯之相。”

童贯心道:‘娘的,早知如此,就该厚着脸皮和高俅争这个义子的。’

毕竟将来若是有一个王侯义子,那他肯定能安享晚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