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1）

夜风灌进破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

二驴子睁着眼，盯着黑黢黢的房梁。那股子血腥味儿，好像还萦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咯吱……”炕沿边传来轻微的响动。

二驴子心头一紧，侧耳细听。

“睡不着？”老太太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沙哑，低沉。

“嗯。”二驴子应了一声，不敢翻身。

“还在想那事儿？”老太太问。

二驴子没吭声，算是默认。

“那堆灰，埋严实了？”

“严实了。”二驴子答。

“那就啥事儿没有。”老太太翻了个身，似乎想继续睡。

“姑奶……”二驴子忍不住开口，“你说，那张子麻，真就那么……没了？”

“咋的，你还想给他烧纸？”老太太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不……不是。”二驴子赶紧否认，“我就是……心里不踏实。”

“有啥不踏实的？”老太太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他那种人，早该死！”

二驴子不敢接话。

“你记住，”老太太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嗯。”二驴子应了一声。

“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老太太强调。

“我知道。”二驴子说。

“睡觉！”老太太不再说话，翻身背对着二驴子。

二驴子躺在炕上，依旧睁着眼。他觉得，老太太的话，虽然狠，但似乎并不能让他安心。

张子麻虽然可恶，但毕竟是一条人命。

二驴子想起王癞子平日里，在村里横行霸道的样子，心里又泛起一阵厌恶。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闭上眼睛。

可是，刚一闭眼，张子麻那张扭曲的脸，就浮现在眼前。

二驴子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

他再也睡不着了。

“咯吱……”炕沿边，又传来老太太的动静。

“你到底咋的了？”老太太的声音，明显带着怒气，“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姑奶，我……”二驴子想说自己害怕，但又不敢说出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老婆子心狠？”老太太突然问。

二驴子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哼，”老太太冷笑一声，“要不是我心狠，早他娘的被人欺负死了！”

二驴子听着老太太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吃了很多苦。

“二驴子，”老太太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你还年轻，不懂。”

“有些事儿，不是你心软，就能解决的。”

“这世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你不狠，别人就骑在你头上拉屎撒尿！”

二驴子听着，心里一阵发紧。

“姑奶，我……”他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行了，别想了。”老太太打断了他，“睡觉吧。”

“睡不着……”二驴子嘟囔。

“睡不着也得睡！”老太太的语气，不容置疑。

二驴子不敢再吭声，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可是，那些画面，那些声音，却像魔鬼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觉得自己，好像陷进了一个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二驴子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张子麻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浑身是血，冲着他狞笑。

“二驴子……你跑不了……”

“我会回来找你的……”

二驴子吓得大叫一声，猛地惊醒。

他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冷汗。

屋子里，一片漆黑，静得可怕。

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不断传来。

二驴子摸了摸额头，全是汗。

他下意识地，朝炕沿边看去。

老太太不在。

“姑奶？”二驴子轻声喊。

没有人回应。

二驴子心里一慌，赶紧下炕，穿鞋。

他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老太太的身影。

月亮，不知何时，从乌云里钻了出来，惨白的光，洒在地上。

那棵老槐树，在月光下，显得更加阴森。

二驴子打了个寒噤。

“姑奶？”他又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

还是没有人回应。

二驴子心里越来越不安。

他快步走到后院。

那棵老槐树下，一个身影，正站在那里。

是老太太。

她背对着二驴子，一动不动。

“姑奶，你咋在这儿？”二驴子走到老太太身后，问。

老太太没有回答。

二驴子觉得有些奇怪。

他绕到老太太面前。

月光下，老太太的脸，惨白如纸。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二驴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地上，是白天埋灰烬的地方。

那堆土，似乎被人动过，松散地堆在那里。

二驴子心里一惊。

“姑奶，这……”他刚想问，却被老太太打断。

“嘘……”老太太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二驴子闭上嘴，不敢出声。

老太太缓缓蹲下身，用手扒开那堆土。

二驴子瞪大了眼睛。

土里，露出一个东西。

不是别的，竟是一截带血的骨头。

二驴子倒吸一口凉气。

老太太捡起那截骨头，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她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找到了……”她轻声说，声音嘶哑，像鬼魅一般。

二驴子看着老太太，浑身发冷，汗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