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世家之秘(三)(1/1)

“题外话说了不少,但却也让本侯对元常你的眼光之深远,做事之魄力刮目相看。”

“说让你做侍郎实为屈才,还真是一点不假!”

钟繇对于吕布的夸奖感到受宠若惊,他慌忙起身道:“哪里哪里,在下只是尽身为臣子之本分,说出几分愚见罢了,温侯既想了解世家之事,尤其是对袁氏兄弟极为感兴趣,那在下自然不敢藏私,知道什么便说什么。”

身为颍川世家最后的希望,钟繇也是展现出了倾其所有的魄力。

决意要在吕布身上进行最后一搏!

成,则以钟家为首的颍川士族再度兴盛百年!

甚至钟家更进一步,不再仅局限于河南一地,也并非不可能!

败,无非就是让本就快倒下的钟氏提前进入倒计时罢了。

有句话,钟繇其实没有讲的太清楚,世家大族们如若不举兵,只下注,确实不会有灭族之危,因为新的势力需要不断地有力量去撑举,去制衡。

但,投靠吕布除外!

吕布的身上有一个标签是永远撕不下来的,那就是董卓派系!

尤其是在将来,他继承了西凉军的底蕴之后,更会突出。

董卓现在可谓是被各地宗室力量、世家力量、以及不明政治地缘斗争之险恶的平民们喊打喊杀,几乎说是天下共敌也不为过。

在这种情况下,他选择带着颍川世家投靠吕布,将来假若吕布兵败身死,整个颍川世家,尤其是他钟家,绝对会迎来血腥的清洗,用以杀鸡儆猴,告慰英灵!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虽然吕布身上的标签撕不下来,但其声名却比董卓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再加上其在边关抗击异族,塞外飞将的名声,当下的舆论输出几乎都是正向的,没有做过特别天怒人怨的事情。

你无法从个人层面去攻讦这位大汉的征东大将军,最多也就是好色一点,妻妾多了几个罢了。

对于一个强大无匹,如同战神般的男人来说,这些大概不仅不会成为黑点,反而会成为后世流传的风流韵事,算不得什么私德有亏。

“元常。”

思绪越飘越远的钟繇,被一声轻唤回神,连忙道:“在。”

吕布眸光锐利,声音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在荀、陈这两家颍川三支柱之二的家族迁移重心之后,如今的颍川世家还剩下多少能量?”

投资下注,当然不能只停留在嘴上说说,将来想要获得足够的回报,那你必须能够拿出相当足够的分量才行。

颍川士族给人的固有能量印象,可以排在天下一流之列。

但在失去了荀、陈等一众随之离去的世家之后,还剩多少余荫,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至于说,哪怕我颍川士族联盟只剩一张虎皮了,但是还能提供输送对您忠心耿耿的人才,那就是纯在扯淡,空手套白狼了。

这个世上从来都不缺乏人才,恰恰相反,是许多被埋没的人才都缺乏一个能够站到台前的机会!

这个机会,他吕布可以给钟繇,毕竟钟繇很合他的胃口,而且钟氏与他渊源可谓是不小。

但,钟繇今日前来,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身后的一众翘首以待的门阀世家。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吕布就想知道,这个快要瘦死的骆驼还有多少斤两。

吕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像一块冰冷的铁压在钟繇的心头。

那锐利的目光穿透了室外飞雪,直指问题的核心——颍川士族,在荀彧、陈纪陈群父子、郭氏郭嘉郭图兄弟这些中流砥柱与家族重心各自离去后,剩下的,究竟是怎样的光景?

钟繇眉头紧锁,站立如松,但指尖在宽袖下不易察觉地蜷缩了一下。

他知道眼前这位征东大将军绝非易与之辈,这位温侯的野心与洞察力一样惊人。

他问的不是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斤两”,是还能榨出多少血汗、调动多少资源、撬动多少力量的硬实力。

“将军明鉴。”钟繇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士族特有的从容,但字句间已透出务实,“荀、陈二族,确乃我颍川冠冕,其迁离如移山岳,声势自然大不如前。然颍川立世数百年,根脉深植,岂止荀陈二姓?”

他的目光迎向吕布的审视:“其一,在人。荀、陈虽走,其留在颍川的旁支、门生故旧、姻亲故友,盘根错节,犹在州郡,只是时局板荡,明主难寻,他们需要一个如温侯这般能开新局、敢用新人之主,方能一展所长。”

吕布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其二,在地与势。”钟繇的手指在案几上虚点,“颍川乃天下之中,四通八达,沃野千里。纵然几大家族重心迁移,其田产、坞堡、商路,根基仍在。”

“颍川士族数百年的经营,留下的不仅是名声,更是实实在在掌控这片土地的能力与经验。温侯欲立足中原,进取四方,颍川便是这棋盘上的天元之地,掌控此地,得其人心,便是掌控了粮秣转运之要冲,人才汇聚之枢纽,这份‘地利’与‘人和’之能,非他郡可比,此乃荀、陈迁走亦无法带走之根本!”

钟繇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力量,那是属于士族的骄傲:“温侯问多少斤两,繇不敢虚言。颍川不复昔日冠盖云集之盛况,此乃事实。”

“然其底蕴犹存,潜力巨大!我等愿以颍川残存之荫投效温侯的本钱。只要温侯予我等一个机会,一个平台,让我等证明颍川士族,纵使枝叶凋零,其根深蒂固之能,仍可为温侯大业添砖加瓦,铸就新鼎之基!”

他最后的话语掷地有声:“在下既然敢代表颍川士族,就绝非空手而来,更非欲行空手套狼之事。颍川所余,是火种,是沃土,是千百双渴望在温侯麾下建功立业的眼睛!温侯予我等信任与机会,我等必以颍川残存之全部心力与资源报效之,这份斤两,只看温侯如何称量,如何使用!”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偶尔呼啸而过的细微声响。吕布的目光在钟繇脸上逡巡,那锐利似乎要将对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剥开来看。良久,他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寂,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

“好一个火种与沃土……元常,你这秤砣,压得倒是不轻。本侯要的,不是只会吟风弄月的名士,更不是仗着祖宗荫庇指手画脚的蛀虫,本侯要的是能办事、能打仗、能安民、能咬住猎物不松口的牙!”

他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压迫感再次弥漫开来:“机会只有一次,颍川这张虎皮,本侯暂且信它还有几分韧劲,更信元常你的能耐与品性,可若挂上去的人,都是些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吕布的眼神骤然转冷,如冰刀刮过:“那就不必再提什么余荫了。这天下,缺的是真金,不是镀上去的金粉。本侯的回报,只给能拿出真金白银下注的人,元常,你,和你身后的颍川,可听明白了?”

钟繇心下震动,原先见吕布对自己的欣赏不似作假,他已是觉得摸透了其心,凭借着这位温侯对自己的好感,此事已成定局。

可这后来的几分敲打,却打碎了他的一切幻想,吕布其人,绝不可以常理而度之。

他绝不是如他自谦所说的“边野莽夫”!

若是以为能够随意拿捏其心理,那是大错特错了!

“未尝不是好事……未尝不是好事啊……”钟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温侯府的大门,直至回头怔怔望着那高悬的牌匾,才痴傻般自嘲的在心中笑了笑。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将来的天下会很乱,但一定会在这一代人的手上彻底终结。

至于那个人是谁,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笃定的答案。

如果连这个可怕的男人都不行,那还有谁行?

“我要尽快告假赶回颍川准备诸多事宜,等再重归洛京,只怕是这天……已是彻底变了吧。”

钟繇的背影在青石路上越拉越远,雪花飘进眼眶,他驻足抬头,望着远方高大巍峨的金顶宫墙,眸中色彩愈发的坚定。

另一边侯府内。

吕布仰靠在椅子上,手指不停揉搓着太阳穴,心绪也已经飞到了那个久远却对他来说又触手可及的年代里。

曾经的楚汉相争,作为兵家兵形势代表的西楚霸王项羽麾下,根据其用兵特点有风林火山四大统帅。

其疾如风——骁骑大将军钟离眜。

其徐如林————九江王英布。

侵略如火——大司马龙且。

不动如山——先锋大将季布。

这其中,项羽最对不起的便是钟离眜,后者跟他最久,却因陈平之反间计,使其备受猜忌。

可即便如此,钟离眜仍然追随他战到了最后,直至垓下一战,幡然醒悟的项羽命令钟离眜率领老弱病残突围。

他本人则带领二十八骑为其争取时间,率领亲骑冲击刘邦五千追兵,杀穿阵型后汇合只损失其二,以伤亡两人的代价,让汉军付出了数百伤亡。

而后的结局,已是人尽皆知。

想起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吕布罕见的叹了口气,他曾诡异的得到了那份来自未来的记忆。

浏览其中发现原来钟离眜后来逃出后,一直藏在至交好友韩信身边,后来韩信为了自保出卖了钟离眜,导致其自刎,脑袋被献给了刘邦。

但好在,钟离眜提前做了准备,让他的两个儿子分别隐姓埋名,去往了两个不同的地方打拼,重振钟离氏。

其次子钟离接,便是逃往了颍川长社,为了避祸,改名钟接,摒弃了钟离姓氏。

后来经过打拼逐渐成为长社令,一代人便已经略一县之地,其后代子孙更是逐渐走向高位,玄孙钟元做到了西汉昭帝一朝的九卿廷尉。

可以说颍川钟氏家族横跨西、东两汉朝廷,历代子孙不是入朝为官,便是成为一地太守,传承四百年,其底蕴深厚无比。

“兄弟……孤……”

空旷寂静的里屋中响起低喃,充满了无奈与自责,可很快又消弭于无形。

“过去无法改变,那就让未来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