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1）
我对伍兹的原生家庭和童年创伤根本不感兴趣，但他哭得那么可怜，我也没办法说“喂吵死了你快放我走吧惨圈男”，只好陪着他，等他慢慢把眼泪流干。看他用钥匙打开酒吧的大门后，我问他，“你平时住在酒吧里？”
“不，我和妈妈住在一起。”他翻出半瓶烈朗齐，给自己倒上了一小杯，辛辣的酒精味让我不禁捏住了鼻子。伍兹叹了口气，仰起头，灌药一样的把酒倒进了嘴里。
二十岁出头，和妈妈住在一起也很正常，没什么可嘲笑的。我继续把重点放在伍兹的非凡材料上：“按理来说，非凡者对深渊的感受能力更强。你也试着利用那些给你配方的人，找找主材料的线索吧。”
伍兹沉默良久，重新拿起酒瓶。这次他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大口，辣得直吐舌头。
“我不想再做那么多我不喜欢的事情了。”他声音低沉，“只有我成了非凡者，才有资格和他们进行交易。”
“我也可以帮你问。”我悄悄把他的酒瓶拿走，“到时候把线索的钱给我就好。”
“你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伍兹抬起眼睛，金边眼镜背后闪烁着怀疑的光，“我知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需要的东西，在我这儿恐怕拿不到。你不缺钱。我在旧报纸上找到你的名字了，露易丝·佩恩。你觉得这很好玩？”
也是。根据我个人的经验来看，白给一大堆资源，最后都是为了把人家全身心的骗进去。不过我也没有白给，而且我不缺钱也还是想要钱。
我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他说：“也许，我想要的是你的友谊。”
说完这话，我和伍兹又面对面坐了一会儿。
“我想到了。”我脑内突然电光一闪，“能给我整个住的地方吗？最好别太贵。”
伍兹看起来显然松了口气。“我妈妈有几个空房子，你也许可以住。都在东区，只不过，如果有人要来的话，他们不会通知我们。”
听起来很危险。但是，209号的杀手是时刻准备击杀我的，而新房子的人和我无冤无仇，说不定还能被我糊弄过去。
“我什么时候能过去？”
“明天下午吧。”伍兹说，“三点左右来这里，我带你去。”
我把昨天收到的两苏勒工资重新递给伍兹，伍兹看了看，还是收下了。这小子。
又无言对坐了一会儿，我申请告辞。
今天休息，如果回去太晚的话缇娜又会生出不好的联想了。
路过几个躺在报纸上的流浪汉，回想起和伍兹刚才的谈话，我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钦佩。不知道他怎么找的旧报纸，又怎么一个个对比下去，翻出了“露易丝佩恩”的关联信息。像我，我每天班都上满了，根本没心情接着去找这些东西。
非凡者真的不能老做这种报酬低又没技术的工作，伤身体还伤脑筋，让我整个人都变笨了。
这么想着，我穿过街道，停在了公寓楼下。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这味道让我十分不安，似乎有非常危险的人或怪物徘徊在这里，等待着什么。面对这样的氛围，不管是谁都必须相信，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然真的会不明不白地惨死。我四下打量了一番，进入夜晚，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对方很有可能就藏在公寓里。
我想到了209号。
跑。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我立刻转身，撒腿就跑。
多停留一秒都是破绽。我提着裙子一路狂奔，阴冷恐怖的邪风一直扑在我的后颈上，若隐若现。我只能通过后颈汗毛的情况判断敌人的距离，只觉得身后那种恐怖的感觉越来越近，我们二者的距离正在以米为单位缩短。
就在这时，一辆四轮马车飞驰而来，几乎和我擦身而过。马车的门半开着，就在它即将驶走的瞬间，一只手揪住了我的肩膀，直接把我带了起来。
我吓得赶紧抓住马车的门框，这才看到，里面坐着的正是莎伦和马里奇。马里奇一把把我薅进车厢，莎伦按住我，警惕地向后看了一眼，说道：“走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你们来得好快啊。”
“我有在监视你。”莎伦实话实说。
“太感谢了。”我由衷地感谢她。
“你什么时候惹上的恶魔？”马里奇话中带刺，“它可能想把你吃掉，用来做晋升的祭品。”
“我怎么知道啊！”我崩溃地扯着头发，“只是因为我有一天突然发疯而已……”
“正常。”莎伦点点头。
我被这自相矛盾的对话搞得哭笑不得。
“这么几天下来，感觉我也要消化了。”我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只要再按照我总结的扮演守则扮演一两次，就可以晋升序列七了。我在想……‘狼人’的配方和材料，是不是应该用什么交换？”
莎伦和马里奇交换了一下眼神，过了一会儿，马里奇开口说了：“序列七的配方价值在八百镑左右。”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莎伦打断我，说道：“你拿到主材料之后，我们就可以直接给你。主材料的获取方法我也直接告诉你。”
还有这种好事？在塔罗会等价交换惯了，这么占便宜的事让我内心一阵狂喜。莎伦看了看我的表情，反应依然冷淡：“我之前教过你，‘非凡特性不灭定律’。”
我反应了好一会儿。
“啊，我想起来了，就是，意思是说，我得再杀一个‘狼人’对吧……”
“福路德，身材健壮但不算高，红头发，右脸颊有一道很长的伤疤。”莎伦已经开始为我介绍对方的外貌了，“他暴躁易怒，在和人亲热的途中就会忍不住把人杀死吃掉，偏好肤色深、臀部丰满的人。你可以用任何办法杀掉他，主材料就属于你了。如果他身上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而你特别想要，我们也可以给你。”
也就是说，我要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地把这个“狼人”打死吃掉吗？
“没说一定要赤手空拳啊。”马里奇说，“还是说哪些子弹全都用完了？”
“我最近确实没把枪随身带着。”我羞愧难当，用双手捂住了脸。
回到短租房，我赶紧把枪和子弹都藏在了裙子里。见他们两人要走，我赶紧叫住，让他们在把我送回东区。马里奇看了看我，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不怕那个恶魔再回来寻找你？”
“但是……”我嗫嚅着说，“罗塞尔日记和镇静剂也都在那个地方……”
“罗塞尔大帝不是说过吗，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你是把鸡蛋，鸭蛋和鹅蛋分别放在三个篮子里了。”马里奇强忍着，没有说出更刻薄更恶毒的话。
“对不起，我真的很笨。”
“没关系。”莎伦冷漠地说，“死了也没关系。”
我羞愧地想撞墙。
我双手插兜回到了公寓。缇娜疑惑我为何回来的如此之晚，我涨红了脸，无论如何也编不出理由。在缇娜担心和谴责混杂的目光里，我又翻出了那几支镇静剂，通通把它们藏在了身上。
“缇娜。”在她准备上床入睡的时候，我悄声对她说，“我可能要走了。”
她转过身来，眼睛半闭半睁。“嗯？”
“我拜托伍兹找了一个新的地方。他愿意给我更低的价格。”
“嗯。”
缇娜慢慢闭上了眼睛，大概是想说“尊重祝福”。
“你不过来吗？”
“为什么？”
“因为……”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告诉她部分的实话，“我发现209号有人在蹲我。”
缇娜瞬间清醒了。“你是说，因为之前那事？”
我点点头。
缇娜倒吸一口气。“那看来这里真的很危险。”
“我就是怕牵连到你。”对方很有可能是非凡者，要是盯上了缇娜，她可能到死都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我得考虑一下。”她犹豫着说，“如果，如果艾米找不到我们了呢？”
“我们肯定能找到艾米的。”
“那儿的房租贵吗？”
“和这里一样。”
缇娜似乎也有点心动了。但她最终还是说：“明天再说吧。”说完，她翻了个身，抓紧最后的时间，赶快休息。
我在胸口上点了黑夜圣徽，睁着眼睛，看向黑漆漆的天花板。
害怕209号的恶魔重新回来追杀我，我一夜没睡，清晨便带上所有东西和钱走了。到底要不要抛下缇娜和东区的工作，我犹豫不决，只能等到了安全区再仔细思考。咖啡厅的工资还没有结，我心疼得不行，只能用“吃过很多剩面包”来安慰自己。关于东区女子的失踪案件，我甚至还什么都没做，而且我这么一走，那位奈德·弗朗先生就再也找不到下一个关心他妹妹下落的人了。我不能这么一走了之，但如今我毫无办法，毕竟，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回过头，看着这一周里，我和新朋友一起走过的街道。我刚刚才熟悉这里，就这样一走了之，也许只会让我纠结几天，几周。很快它们就会和我毫无瓜葛了。
我要这么做吗？
我要怎么做？
在东区的一幕幕回忆并没有给我答案，反而给我添上了更多的疑问。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价值，能带来什么……
“我不走。”
尽管我已经走出路口，看到清晨的第一班公共马车慢慢向我驶来，但我已经定下了答案。
我不走，我不能走。我依然要留在东区，完成那些承诺。我的善良并不廉价也不轻贱，我答应的事一定要做到。
现在要做的，叫作临时避险。等我成了“狼人”，就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