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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下班和辞职和以后再也不会回来,我甚至胃口大开,多吃了两把剩薯条。伍兹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扫来扫去,我知道他应该对我很不满,正找机会打算揪我小辫子。很可惜,一想到不上班不上学不相亲我就浑身轻松,实在难以自控,在老板的怒视中愈发得意忘形。呵呵,看你能用什么理由骂我。

“留下来一会儿。”伍兹用他特有的欠扁的拖长的声音,把我按在了原地。“你的餐具没有洗完。”

缇娜对我做了个鬼脸,收拾收拾溜之大吉。我震惊,这女人竟然不等我!好吧,她只是在外面等我。我不得不重新面对老板,一声不吭地走向水盆,把伍兹递给我的杯碟碗刀叉埋进水里。我本以为他接下来会转身离开,上楼或者回家,结果,他挽起袖子,懒洋洋地靠在了桌子旁边,紧盯着我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

贱人!我在心里已经用刀叉把他的脸都划烂了,表面却不能流露出一丝不悦,刷杯子的动作都轻了几分,生怕被他注意到,又给我安排一顿非人的折磨。把剩下的所有盘子都涮干净之后,我甩了甩手,问他:“现在可以走了吗?”

“那封信。”伍兹扬了扬手,示意我把什么交到他手上。我把手在裙子上擦干,放进口袋里摸了摸,只有莎伦给我送来的那封短信。“哪封信?”

“少装傻。”伍兹那张一直轻蔑冷笑的脸终于阴了下来,“你在卫生间找到一封信吧?拿出来。”

“这是我的个人物品吧……”我怎么可能把奥黛丽给我写的信给他看啊。

“你的?”伍兹反问道,“好啊,谁给你的?说不上来吧。还想偷走什么玩意儿,嗯?”

“我觉得咱们俩好像说的不是一件事吧……”伍兹的态度让我感觉既困惑又烦躁,他是不是以为我拿了他的东西啊?大哥,我也就罢了,什么人把信给你往厕所里塞啊。

见我拒不妥协,伍兹突然动身,一手拽住了我的胳膊,另一只手就要往我的口袋里掏。他的动作确实迅速,把我吓了一跳,但仅限于此。我反手抓住他那只探过来的手,狠狠一翻,凭借着一种直觉,把他的手腕往下一折,只听到清脆的“咔嚓”一声,伍兹哀嚎着,捧住那只翻转过度的手,恶狠狠地看着我。

“别动我的东西。”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有气无力的。

他好像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我看他如此不甘,想了想,把信封给他掏出来看了,“你看上面的署名,真是给我的。”

啊,早点这么做不就好了。不过也不怪我,谁让他态度奇差无比,好像比别人高出不知道哪里去一样,结果还是菜。

伍兹的目光似乎要把我凌迟加分尸。我实在想不明白他老这么瞪我干嘛,思考了一下,把他扶起来了。他用力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跟着我站了起来,沉默地喘着气。

“那个,我帮你把手腕接回去吧。”

“滚。”他这次避开了我。嗯嗯,其实我也没有真的想帮他。

“伍兹先生,这封信真是给我的。如果你特别着急,我回头扫厕所的时候帮你留意一下嘛。”

他仍旧不吭声。我打算翻出信封给他再看一眼,一低头发现大事不妙。奥黛丽当然不知道我在用假身份在东区生活,她写下的收件人也正是我本人的名字:露易斯·佩恩。

伍兹绝对看到了。他绝对会想着怎么把我弄死。也不知道他摇来的面包人是什么来头,总之我不想太冒险。是灭口呢还是灭口呢还是灭口呢,刀子叉子板凳酒瓶,我能杀他四回,但是处理尸体很麻烦唉,而且酒吧的运营很难解释了。我可不想在黑帮里混啊,我还想上大学呢。

我仔细观察着伍兹,思考用什么办法能让案发现场干净一点。伍兹似乎察觉到了我略带不妙的眼神,表情依然凶恶,但身子已经瑟缩起来。

“你杀了我,以后也不会好过的!”

“别这么说嘛。”我努力伪装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向他慢慢靠近,“我没有那么极端的想法啦……”

“你敢这么做,就是和整个拜血教为敌!”伍兹虽然嘴硬,身子却在慢慢后退,“你别以为你自己很厉害,就可以随便对我下手,哈,你根本不知道我背后有什么人!”

“我确实不知道。”想了想,我停了下来,示意他继续讲。

“你以为一个普通人,就能随便玩,随便杀,随便欺负?呵呵,呵呵呵……”伍兹似乎有些精神崩溃了,“哪怕我一无所有,家族也不会抛弃我……我从未背叛过他们,尽我所能做着暗中的工作,我一样很重要,不比那些非凡者差……我已经用积攒的功勋换来了我需要的东西,往后我只会更重要,更强……不要以为我是无所谓的家伙!”

他突然暴起,高举着一个玻璃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的前额劈来。我举起胳膊,那个酒瓶应声而碎,好在没有扎伤我,也就没有留下血液。伍兹捧着胳膊就要从我的身边挤过去,让我有些无语,伸出腿,看着他被绊倒在地,然后歇斯底里地狂叫。真担心缇娜误会了什么。

“好啦,老板。”我用尽我毕生所学安抚他的情绪,“那个,我改变主意了,好了好了,嘘嘘,不怕了不怕了,深呼吸,吸——呼,吸——呼,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好了好了……”

这个情况下要是有苯巴比妥就好了。我绝望地扶额。

“好了老板,你能别乱叫了吗?我真的……你再这样我反而真的不得不弄死你了啊。”

“杰森大人会替我复仇的!”伍兹用尽力气吼出了最后一句话。

“谁?细说。”我竖起耳朵。

“我们家族最强的非凡者!你再强大,也不可能比得过他!”

“额……”我头一回觉得伍兹或多或少有点心理或者精神障碍,“那个,他真的能想起来你是谁吗?要真像你说的这么厉害,他怎么现在还不来救你?”

伍兹又干嚎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大哥你别嚎了,我连根针都没拿出来呢。

他也给我折腾累了。我长叹一口气,拉过他常坐的那把椅子坐下来,一脸疲倦地看着他坐在地上冲我怒吼。像得了狂犬病的吉娃娃一样。

“要不你站起来说吧。”

伍兹见自己嚎了半天,我竟然一脸嫌弃地坐在他的椅子上,还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让他起来,似乎也觉得有点丢脸。他终于平静下来,试了两下,摇了摇头。断了一只手,他没法撑着地站起来了,我只能再一次扶起他。

“说真的,我给你接回来吧。”看着他始终捧着那只断手,我心里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嫌弃。趁他不注意,我一把扯过他的手臂,像当时掰断那样,只是往回一转,“咔嚓”一声,手腕重新复位,伍兹又痛叫一声,然后,他重新举起手,发现手腕确实恢复了,只是依然作痛。

“你要是真打算让你们那个杰森伍兹追杀我,我肯定做怨魂也不会放过你。”我打算和这家小酒吧恩断义绝,临行前,还是放点狠话比较安心。“别以为我也是单打独斗的,我……我是玫瑰学派的。”

反正他也不知道是哪支玫瑰学派……吧。他要调查的话我就假装是吸血鬼。

伍兹揉了揉手腕。我刚打算跑路,就见他抬起头,露出一个茫然的眼神:“玫瑰学派是什么?”

嗯?大哥,你不装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假装自己多么神通广大了。我和他一起露出清澈而愚蠢的表情:“那你说的拜血教是什么?”

听我这么一问,伍兹立刻绷紧了身体,“不,我不能说……这是秘密!”

“没事。”我努力地勾引他,“就咱俩知道。”

伍兹还是用力摇头。这次,他脸上的恐惧里还带着崇敬:“大人们会知道的。我不能跟任何人说。”

“那你用这个吓唬我……”

“我才没有吓唬你!”伍兹用尽全力维护着自己的尊严,“但是你没资格知道更多东西,除非你要加入我们,信仰我们。”

“我都不知道你们拜血教是个啥玩意儿,我怎么信仰啊?”

“滚!”伍兹不想跟我再纠缠下去了。

我只能自己瞎猜。拜血教,血,吸血鬼是不会祭拜血的,也没见费内波特人祭拜面条、弗萨克人祭拜土豆、因蒂斯人祭拜红焖羊排……死亡?邪恶?邪恶……恶魔崇拜吗?

“恶魔家族?”

伍兹惊恐地转过身来。

哦哦,想起来了!修道院里讲过一点,我给忘了。我拍拍脑袋,“对啦!教会里说过的。”

他打又打不过我,跑又不敢跑,而且正如我所说的那样,他恐怕根本不被强者放在眼里,现在看来,哪怕是他所属的组织都不太重视他,任由他野蛮发展,并且享受着他无知的崇拜。这么一看,他确实有点可怜。

我看他的眼神中都带了些悲悯。伍兹被我看得浑身发毛,犹豫了一会儿,他竟然“扑通”一下,跪在了我的面前。

“不要杀我!”

不是让你不要乱叫的吗!我也要被他折磨疯了,干脆和他一起坐在地板上乱叫起来。叫了一会儿,我觉得嗓子有点干,踢了踢伍兹,“好啦,再叫嗓子都哑了。咱们俩今后就再也不相见了吧,行吗?你再找别人吧。”

“等等。”伍兹揪住我的裙角,“你……你这么强了,为什么还要当女招待?”

“……我脑子有病呗。”我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个回答能合理地解释这一切。

“你能帮我吗?我会给你一个很丰厚的报酬!”伍兹似乎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把抱住了我的大腿,“我向您发誓,我不会告密,我会忠诚地服侍您,爱戴您……”

“用不着这样吧!”我吓得直往后缩,“那个,其实咱们俩可以互相举报来着……好了好了,你先说你想让我干嘛吧行吗?”

“我想踏入非凡的世界!”伍兹紧闭双眼大喊道,“我已经有了配方,但是没有材料!请帮我找到马滕斯鼹鼠肺!我给您一百镑,不,两百镑的报酬!”

说完,他就要吻我的脚。我吓得连连后退,赶紧和他保持三米距离,“可以!可以!你站起来!”

他非但没有站起来,还开始咣咣咣磕头。我匆忙地丢下一句“明天再说”,慌乱地跑出了酒吧。缇娜看见我一脸惊恐地样子,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我惊魂未定,但还是思考了一个最合理的解释:“他要给我涨工资。”

缇娜想了一会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妈的,咱们明天不去了!”

“没事……其实真没事……”我仿佛灵魂出窍,浑浑噩噩地跟上了缇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