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穷追不舍(1/1)
张宇在裘府上昏迷了数日,这个暂且不提。却说这一日总兵府上,是热闹非凡。
武帅正意气风发地带着一众卫队进入府内。这些人皆是武帅手下的喽啰。前几日,武帅所部刚刚得胜归来,今日他便摆下宴席,招待这四名爪牙。
只见得二十二尺宽的正厅天井中,便有数十名军士把守,家丁仆从却早已在正厅门前等候,一字排开显得有些拥挤,一见着武帅,便赶忙施礼。武帅则是头也不侧地向着里屋走去。
总兵府可不似别处,并非是某地总兵读书练武推演兵法之地,在郑州,它已经完完全全成为了武帅的私人宅邸。虽是朝廷出资修建,但是现在已成为货真价实的武宅,也成了最大的灯下黑之地。
屋内乍一看陈设一般,前厅与正厅摆着一些瓷器和书画,屏风后有一个书桌,其上摆满了武将所读之书本。但是从此地侧门出,过一道廊桥,即有一暗门藏于书架后。却说此间暗门,原为历代总兵为放些密令或是宝物所辟之处,到武帅时,已成为一个书香之中的酒池肉林。
左右军士,自然也是分为二列在廊桥之处站岗。武帅信步走入书房,书架后的密室,则为另一番景象。却见墙上挂着一张六尺长的熊皮,而密室正中的桌上,早已摆上了九菜一汤,另有陈酿七十年的美酒一壶。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顿时使得书房香气弥漫。难以想象在如此大灾之年,还能有如此美味。正如1942里吃的那鲤鱼焙面一样,都是十足的讽刺。
却说桌前此时落座者有四人,正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次劫赈灾银,也是这几股势力出谋划策。武帅此时正走向厅前,一边吩咐仆从退下,一边将书柜门关了起来。
若是柜门关起,则除一扇窗外,此地无人知晓。如此一来,几人紧绷的神经总算彻底的舒缓,一桌人等总算是喜笑颜开。只见武帅拿起酒壶,依次给四个爪牙满上,这五人自当是满饮了此杯。
“此次下山,甚为成功。多亏四位兄弟平日间对我四大营军士倾囊相授,训练有加,这才使得取此银两如探囊取物!”武帅脸上的喜色难掩,又连喝了几杯。
“没想到,堂堂皇城司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哈哈哈哈!早知道派几个偏将去就行了!”青龙毫不客气地拉话道。
“此次下山,我们既未露面,免了朝廷的疑心,又得了这一千万两,实在是高!”白虎在一旁附和道。谈话间,自然也多饮了几杯。毕竟这几人也是嗜酒如命。
朱雀却一声不吭地盯着酒杯,半晌才言道:“武总兵,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当务之急是分银的事情,此次下山,我等虽未出大力,却也是有言在先。请问总兵,该如何分账?”
武帅眉头一皱,但很快又舒展开来。“朱兄弟所言,武某早已规划完毕,予众位一人一百万两如何?”“武总兵,这...”白虎刚要起身诘问,却被青龙拦住了。毕竟几人没太出力,而且一百万两也不是小数目,也够几人及其手下潇洒快活一阵了。
“总兵,我还有一事,我营麾下参将狄壮,亲手射杀张德彪,是否给他另外的嘉奖?”玄武忽然想到什么,说道。毕竟在他们一行人中,玄武营的参将狄壮确实是首当其冲。
“这个,请许兄弟放心,我早已安排妥当。”武帅不动声色地要了一碗汤,但脸上的笑容已比刚才收敛了一些。
“如此便好。”玄武摸了摸光滑碪亮的脑袋,他这颗秃头在几人之中尤为显眼。
郑州的一家酒肆内。有一个人正点了一桌子肥羊嫩鸡鲜鱼,自顾自地埋头喝着闷酒。“老子立了那么大的功,却只给我分得一万两!早知如此,要不是十年之仇得报,老子非连这个武总兵一起干掉不可!”说罢,又豪饮了三大碗。但是,如此狠辣之人,于此情形,心中必定已经有了打算。武帅并未意识到,这也为日后,一场天翻地覆的事情埋下了祸根。
正在此时,帅府上,一名管家来报,门前忽然来了一个人,锦衣卫紫袍打扮,武帅眉头一皱,暗道,不好!他起身,却对那几个爪牙说道,“诸位,先吃酒肉,武某要去会一位客人。”几人听完之后,心领神会,皆点头。
武帅回头将书柜门关起,便径直穿过廊桥向正厅走去。哪里料到,此时这名锦衣卫早已到了正厅,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边悬挂的字画。
“高佥事,别来无恙乎!”武帅有些紧张地打着招呼,面前来人,是锦衣卫镇抚使,高昆。因为朝中少人,皇帝似乎有意升高昆为佥事,武帅得知,因此寒暄。
“武总兵,这次赈灾银两丢失,损失重大,朝廷派我前来问询。”武帅听此不言,却转头令管家端上茶水。
“此次丢失赈灾银,责任也在我,未能及时截住张氏父子,然,我等大军赶到时,张氏父子已在山东德州附近不知所踪,我军士遍搜一天一夜,也未见一人。恐怕这件事,有些鞭长莫及了。”武帅如是说道。然而,那一日他们将赈灾银两全部藏入随军粮草之中,也是只字未提。
“武总兵,所言丢失赈灾银之奏折,不知为何,在事发第二天便到了皇上手中。”高昆此时出神的看着墙上那一幅字画,那时一幅王安石的真迹,价值连城。
“这,乃是我念事关重大,特用军中所养的那只隼来传书,一日内便到了京城,再由使者上奏。”武帅解释道。
“此味甚美!”高昆此时却闻到一股本地名菜,中原烩菜的味道,“大灾之年,府上却有如此美味,着实令人羡慕啊!”高昆此时却是话里有话。
“佥事见笑了,我们刚用罢饭食,这烩菜里,是我昨日从山上打下来的山鹿肉,够府上吃个几日,更何况,这烩菜乃是中原家常,若是如此,则官粮尚能维持,多余之力,我已予边区受灾州县。”武帅如此解释。
“原来如此。”高昆则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几日公务有些劳累,回来后我便暂住在帅府上。”武帅却丝毫不说他公宅私用之事,却用此来标榜自己忙于公事日夜操劳。
“武总兵,今日时间已晚,在下欲先去歇息,便先行告退了。”他似乎嗅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种种迹象,都在向高昆暗示,武帅府上,绝不简单。眼下也只得暂时脱身,从长计议。却不知在书柜之后,有四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对高昆虎视眈眈。
“既是如此,那便劳烦高佥事暂在城东驿中歇息,待到明日,我必设宴款待佥事。”武帅一见高昆有意向告退,连忙前去相送。
“不必,眼下连年干旱,自是不能铺张为好,我只办好事情便归。”高昆却摆了摆手,转头离去。
武帅脸上陪着笑,但是心里已经有一股邪火开始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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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张宇已在裘府上昏迷了两日有余。这些时日,培儿一直在身边照顾,因此,半昏半醒间,张宇有一股恍如隔世之感。直到这一日,张宇的神智恢复了些,挣扎着坐了起来。“宇哥。”培儿赶忙上前扶住,“你身上有两处大伤,不要乱动。”
“裘姑娘,多谢救...命之恩。”张宇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啊,我哪里会得医术,多亏府中有会医术的管家,这几日我爹安排他天天给你疗伤。”培儿笑着说道。说话间,那名管家正好来到房内,照例为张宇察看伤势。
“少侠果然神功,身上两处大伤,均有好转迹象。”张宇则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以他现在的气力,说话还是有些吃力。还好这些日子,村中未有什么大变故,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中午,张宇在培儿的搀扶下,来到后院亭子内静养,这是这几天来张宇第一次晒到太阳,望向四周静谧美丽的景色,张宇内心百感交集。
忽听得后门一阵响动,原是裘老与几日前那随行,黄俱兴一同进了后院。裘老一见张宇在亭中,走上前来笑着问道,“张少侠,这几日休息的如何?”说罢慢慢坐了下来。
“感谢裘老救命之恩。”张宇倒头便拜,怎奈伤口疼痛难忍,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培儿,快扶他起来。”裘老转头对培儿说道。
“张宇,你身重一箭,腹部又有一伤口,且休养几日。”裘老顿了顿说道,“现在,各州,府,县,皆有榜示,言张氏父子,私吞赈灾银,想来你伤势如此诡异,定是遇上了高手,此番告示,必然是有人诬告忠良。”
裘老话音未落,只见张宇却面露痛苦之情,“家父......已于几日前殁于虎跳峡河滩之上。我押运队伍刚出德州,便与那伙贼人碰上。我等在虎跳峡河滩上与鲁境悍匪严振风交战,不防得,那日,却有两股人马左右夹击,我等奋战不敌,家父拼死保得我逃脱至此。我左肩,腹下之伤,皆是出自那伙人之手。”张宇有些痛苦地低下头来。
“伤我那人名叫狄壮,是如今郑州总兵手下的一名参将,也是早年,我父亲在陕甘一带擒获过的劫匪。”张宇顿了顿接着说道,“不信,可看我左臂上取出之箭,其上必有郑州兵营之记号!”
“我等已将此箭收入锦囊,此为日后重要物证。”裘老也答道,“郑州,呵,我早知此事有蹊跷。”紧接着,裘老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一拍桌子,挺身而起,一旁黄俱兴连忙扶住老人。
“这武帅,乃是二十年前,中原一伙匪盗之首,杀害赴任武官及其随从,起了歹心,同其余人等乔装打扮,佯装赴任于河南之地,十余年间,一来二去,竟让他坐上了郑州总兵这个宝座。”裘老解释道。“我当年上山打猎之时,亲眼所见,然全无证据,且据朝中人称,这个武帅有一些武功,在河南手刃了几个曾经与他作对的小股匪徒,皇上就立马对他信任有加,真是比于宋朝高俅有过之而无不及也!”
“如此贼人,如今竟成了官?”培儿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看来世风日下,以劣驱良之势,日益显露矣!”
“若是如此奸臣当道,我欲等身体养好之后,杀奔郑州武帅府上,与他做个了结。”张宇眼中此时却转为愤怒。
“少侠,切勿激动,你体内丹田之门已破,现在内力处于凌乱之状态,待伤养好以后,我可助你调理内功之力。”黄俱兴开口道。
“万分感谢,还未请教......”张宇忽然想起还未知晓这位壮士的姓名。
“在下名为黄俱兴,洛阳人士。”黄俱兴双手抱拳,颇有一副侠士姿态。
“黄兄一见便是练武之人,谈吐间有侠肝义胆之风。”张宇亦抱拳道,“在下张宇,京畿人士。被人暗算,流落至此。”
“我早年中过举,然得罪了严嵩,遂屡试不中。我父亲趋炎附势,因我习武,动辄对我打骂,令人难以忍受。我向来对他那套儒家陈词深以为耻,遂愤然离家,流落至此,被裘老收留。”黄俱兴也饶有兴致地说道。
然而,此时村口却升起了一股尘烟,四五匹快马正奔九如山下而来。马上之人,个个腰胯官刀,帽上有羽。虽是官家打扮,但个个来者不善。
此时,裘老却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而这些人的腰间,有着一封几日前分发各州府县的通缉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