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兽潮（1/1）
短短两天，永夜城就换了一副样子，原本人山人海的路上只剩下了一片狼藉，大大小小的箱子堆在街道上，整座城市一片萧条的景象，街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影，但就算是这些零星的人影也都是匆匆走过，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哈克显然是街上这些人中的异类，他依旧是那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边走边看着街上的一切。虽然最开始确实出现了慌乱，但由于有马车，街道店面等等的存在，最终没有造成踩踏事故，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商人们也在这种情况下有着完全不同的选择，有的人把身上的货物全都抛下，只带着随身的贵重物品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永夜城。也有的商人疯狂的收集着别人扔下的货物，直至到达马车的极限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还有的人借此抬高马匹的价格，大赚一笔；也有无偿把自己要卖的食物分给其他人，让他们路上食用。
哈克一时说不清这些人中那个才是真正的商人，因为无论那个都是商人们的一种选择，他们并没有没有对错之分。
兔子跟着埃文德他们一起去帮助骑士团疏散市民，导致他想要再问一些关于兽潮的消息都做不到。旅馆中这下子是真的空空荡荡，但是那个老板娘依旧坐在柜台前，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仿佛她就是那里固定刷新的NPC。
哈克也问过老板娘，老板娘也只是淡淡的回复他一句：不走。
做出相同选择的并不止老板娘她一个，永夜城还有一些人也留了下来。
头发花白老人给哈克端出来一碗炖肉，笑着让哈克尝尝他的手艺，炖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金黄色的浓稠汤汁中有着大小不一的焦糖色肉块。
哈克用勺子盛起一块放入嘴中，浓香的味道在口中绽放。
“好吃。”哈克脱口而出。
“好吃吧！”老人哈哈大笑。欣喜的看着哈克大快朵颐。
这位老人也没有选择离开，按照他的自己的说法，他是东部一个村子的流民，村子被土匪烧毁后，他一个孤身来到了永夜城附近的村子，那时的永夜城还没有出现，他是亲眼看着永夜城兴起直到如今的样子。
他最开始只是这家旅馆的侍者，后来因为做菜的手艺，让他一步一步成了这家旅馆二把手，再后来，老板赚够钱了，年龄也大了，索性就把这间旅馆给了他，自己回乡养老，就这样他成为了这间旅馆的主人。
至于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哈克也劝过老人，有这种手艺就算换一个城市也可以生存，或者等到兽潮过后，还可以再回来重建，没必要死在这里。
老人却只是摆手。
“我老了，走不动了，外面也没有人在等我，我也没有心力去重建一家旅馆，既然兽潮要来，说不定也是女神大人的启示，让我死在这里。”老人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似乎说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
……
还有一些人，如果不是突然的兽潮的话，哈克根本发现不了。因为兽潮让来来往往的商人全部离开，哈克才见到这座城本来的居民。
在哈克继续在街上闲逛时，他看见了一个小男孩正坐在一堆商人遗弃的箱子旁，身上是明显不合身的新衣服，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还在挑挑拣拣选着食物。
哈克惊讶于为什么这里还会有独身一人的小孩子，出于好像意哈克便要上前搭话，想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他刚开口，那孩子便如老鼠一样回过头，见到哈克在看着他后，便一溜烟的向着小巷中跑去。
但是身上的衣服和怀里的东西影响了他灵活的动作，只是几步他就摔在了地上。
见到这一幕的哈克一头雾水，但身体还是率先做出了反应，一阵小跑到了男孩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男孩发现哈克并没有要抓他后，也不再逃跑，从怀里拿出来一些食物递给哈克，哈克顺势接下，借着这个机会和男孩聊起了天。
这个男孩告诉哈克，他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这座城中，那时候奶奶就告诉他，他的父母去了王都做生意，早晚有天会回来接他，他听着奶奶的话，早晨走到黑夜，从春天听到秋天，直到奶奶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说话。
“我知道爸爸妈妈可能不会回来了，但是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我害怕外面，所以不打算走了，就待在这里。”
“如果大哥哥你能找到我爸爸妈妈的话，可以告诉他们我是乖孩子吗？”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个给你。”
一块光水晶，静静的躺在男孩脏兮兮的手中，光水晶的光芒已经暗淡，只剩下了一点微光，那时光水晶寿命到达极限的表现，哈克的手中有着不少这样的光水晶，那时之前和黑痕小队在遗迹中收集的。
这种光水晶已经很难再起到照明的作用，换句话说已经变成废品。这样的东西哈克足足有着一袋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哈克本想答应他，就当做是给男孩的安慰，于是就顺口问男孩父母的名字，男孩却是一愣，奶奶从未告诉他父母的名字，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
和男孩告别后，哈克沉默的走在街上心情却没有了最初的轻松，在这座城里有着太多类似的人，他们的经历各不相同，但是最后还是选择留下来，和这座城一起面对兽潮。
走到了旅店门口，哈克见到埃文德垂头丧气的从里面走出来，无奈的表情溢于言表。
“劝不动你的老朋友？”哈克大概猜到了经过，开口询问。
埃文德抬头看向哈克，苦笑道：“小兄弟猜对了，她不走，明明都是这种紧急情况了，还要跟我赌气。”
“如果只是赌气的话，是不会做到这一步的。”哈克的这句话打断了埃文德的笑声。
埃文德看着哈克，哈克继续说道：“留在这里的人都是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他们在寻求死亡。”
埃文德一愣。
“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是会帮你劝劝她的，实在不行的话，那你只能来硬的了。”哈克说完，便自顾自的走进了旅馆中。
埃文德也笑笑，提醒哈克道：“拿上东西就赶紧走吧，兽潮真的要来了，要是这次再被抓住了可没人能救得了你。”说完也转身离开。
走进了旅馆，哈克就看见了背对着他的老板娘，听见有人进来语气不善的说道：“你还不走，再劝多少次也没用，我要留在这里。”
“那个……其实我是来拿东西的。”哈克弱弱的说道。
老板娘坐在那里，看着哈克收拾着大包小包，哈克却是遵守了承诺，尝试劝了劝老板娘离开，不过老板娘态度坚决，哈克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反正按照那个壮汉骑士的态度是肯定不会真的让这个女人死在这里的。
在他收拾好了转身出门时，老板娘叫住了他，哈克回头只见桌子放着几枚钱币。
“你的，拿走吧。”
“怎么？给我免单了？”哈克虽然是这么说，手倒是老实的把钱拿了回来。
“反正我也用不上了，给你也无所谓。”
“那能不能多给我一些，我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了。”
在老板娘鄙视的眼神下，哈克尴尬的笑着解释道：“我开个玩笑而已。”
“不过你明明还年轻，加上肯定也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为什么非要死在这里？”哈克好奇的问。
“如果生活没有希望那活下去只是折磨，不如死在这里。”老板娘的回答中有着淡淡的死感。
“按你这么说，那你为什么不选择自杀？”哈克毫无顾忌的说出了这种失礼的话。
老板娘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哈克，说道：“自杀不被神明允许，这种事情你不知道吗？而且你不也是因为不能自杀，才不断的选择这种危险地方，真正想活下来的人第一天就离开了，不是吗？”
哈克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转移话题道：“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选择继续活下去。”
老板娘不屑的反驳：“你又不是我，在那里说风凉话我也可以。”
哈克却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嘲讽，而是如同的点点头说道：“确实，人和人根本无法完全理解，所以我说的只是一种客观的事实。”
老板娘看着哈克，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还活着，那明天一切皆有可能，就算可能性渺茫，那它也依旧存在，但如果你死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努力活下去，等待着那种可能发生的一天，说不定奇迹明天就会出现呢？”
老板娘和哈克表现出来的行事风格很相似，但是内在却完全不同，老板娘是因为圣殿的规矩限制无法自杀，只能等待着死亡的降临，所以有种才死感。
而哈克则是死过几次，他的种种作死行为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所有在不明真相的其他人眼里，他也是在求死。
两者区别在如果有活下去的机会，老板娘会放弃，而哈克会拼命的抓住。
“奇迹？希望？要是它们会出现的话，那为什么非要到最后才出现？”老板娘看着哈克的眼神像是在看着天真的孩子。
“如果真的有奇迹的话，那这个兽潮会在永夜城前停下吗？”老板娘笑着说道。
“说不定呢？”哈克回以微笑。
“好啊，如果兽潮停下的话，我就把这家旅馆给你，还免费给你当管账的，怎么样？”老板娘笑的更加开心，像是逗小孩一样。
“好，如果我赢了就这么办，不过如果我输了，你要怎么样？”哈克并没有因为对方的嘲笑生气，只是饶有兴趣的继续问道。
老板娘的笑容戛然而止，表情也一下子落寞下来，沉默了几秒后，她轻声说道：“等兽潮过去后，给我立一座碑吧，我的名字是蕾拉妮。”
……
哈克背起包裹走出了旅馆，太阳已经消失在了峡谷的另一侧，哈克深呼吸了几次后，迈步向着东方走去。
兔子目送着那个装满箱子的马车离开永夜城后，转身看向了一片狼藉的永夜城街道，似乎是等着什么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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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那时最后一个了，大家都休息一下。等团长回来，我们就离开。”红龙拍拍手说道。
而在城墙上肯正在和永夜城的骑士团长交谈着什么。
几分钟后，埃文德和茉莉出现在了街道上，茉莉的肩上还扛着一个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女人，少年少女们见过她，正是他们住的那家旅馆的老板娘。
老板娘不停的挣扎，嘴里因为塞着布，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这种场面怎么看也不像是骑士团的所作所为，倒更像是一群土匪在强抢民女。
不过兔子现在并没有心情在意这件事，他确定两人身后没有其他人后，焦急的上前对着埃文德说道：“哈克还没有出城。”
埃文德听到这话一愣，问道：“你确定？不是你你没有看到？我之前见他已经回去拿行李了。”
兔子肯定的点头。
茉莉肩上的蕾拉妮又呜呜了几声，这几声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听不清楚的无意义声音，但是埃文德却回头对着茉莉说道：“让她说话。”
茉莉拿出了堵在蕾拉妮嘴里的东西，蕾拉妮恶狠狠的瞪了埃文德一眼后说道：“我最后看见他想着东门走了，我还以为他还有什么事情，但是估计他是要去兽潮了……埃文德你个……”
蕾拉妮的话未说完，茉莉已经眼疾手快的又把东西塞了回去，咒骂再次变成了无意义的呜呜声。
兔子紧握双拳，这件事他已经猜到了一些，哈克对于兽潮超乎常人的在意，还有明明已经知道了兽潮的存在还停留在永夜城，加上之前遇到危险时那种无所谓的性格。
自杀一词已经越来越明显。
“我去把他带回来。”兔子甩下一句话后，就跑向了最近的马厩。随便牵了一匹马，从里面走出来时，埃文德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不过团长没有阻拦自己，只是说道：“做事记得要衡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记得要先保证自己活着回来。”
“嗯。”
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道黑影在永夜城街道上一闪而过，向着东方飞驰而去。
……
快点，再快点。
夕阳的余晖正在逐渐消失，从下午跑到太阳西垂，他依旧没有看见哈克的身影，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转过一个山脚，一大片平原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眼中。
而在前面不远处，一个人影正在慢慢向前走去，他的前方，无数魔物身影组成的兽潮如同一条黑色巨蛇在从前面的山谷爬出，碾过平原向着他这里走来。
大大小小的黑影组成巨蛇，各种响声混在在一起，但仔细听又能清楚的分辨，叫声，马蹄声，山东翅膀的声音，无法形容的怪异声音，每个声音都来自巨蛇一部分，某些声音他光是听到脑中就已经发出了危险的信号，那绝对不是他这种级别的骑士能对付的魔物。
而那“巨蛇”的头部已经爬过了大半的平原，马上就要和那个熟悉的身影相遇。
兔子夹紧马腹向着那道身影冲去，但是身下的马显然已经到达了极限，再也无法继续前进，兔子翻身下马，用尽全力向着前方跑去，至于救下那人后该怎么离开，又要怎么躲过眼前的兽潮，兔子完全没有去想，他的身体已经先于他的理性做出了选择。
兽潮的最前方，几只丛林狼看见了那个走向它们的身影，有些的智力让它们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类出现在这里，而且就这么直直向着它们走来，不过它们的智力也只够让它们困惑，下一秒本性就已经占据它们的身体。
几只丛林狼如同利箭一般冲出队伍，冲向前方的那道身影。
太阳彻底落山，最后的光芒也从草原尽头消失，兔子已经用尽全力，但是距离还是太远了，随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近，他也看见了冲向那道身影的丛林狼们，就在丛林狼把哈克撕成碎片的前一刻，哈克举起右手在身前划过，做了一个如同画线般的动作。
然后让兔子永生难忘的一幕，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哈克做出动作的同时，那些丛林狼也高高跃起扑向了他。
时间在那一刻如同静止，接着在哈克画线的位置一道火焰从天而降，刺眼的光亮夹杂着灼热的高温瞬间照亮了整片平原，火焰形成了一道十几米高的火墙，将那只黑色“巨蛇”彻底挡在了火墙之外，那些冲过来的丛林狼就这么消失在了火墙中，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兔子被这突然的震撼场面吓到，一下子定在了原地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明亮的巨大火墙前，只立着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让人难以相信那宏伟的场景竟然是他的所作所为。
魔法师。这是兔子脑中第一反应，但紧接着他就否定了这种可能，就算是躲在魔法师协会里不出来的那些大魔法师也不能随手释放出怎么强大的魔法，没等他思考出结果，他想知道的真相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只黑色巨龙
从天而降，大地颤抖，溅起烟尘。
巨龙张开的翅膀慢慢收进了烟尘中，接着是撕裂空气的巨响，响亮的龙吟伴随一道飓风传遍平原，只是瞬间就吹散了围绕它的烟尘，但这还未结束，那暴风以黑色巨龙为中心向外扩散，那道直通天际的火墙在这暴风下直接熄灭，原本到膝盖的杂草也被这阵暴风吹的贴在了地上，兽潮也被暴风吹得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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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做好准备的兔子则是直接被掀飞到了地上，他滚了几圈后，抓住了地面才勉强停住，在他的身后，那风已经吹入后面的森林，沙沙声不断从身后传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风暴才停止，兔子双手颤抖的支起身子，兽潮已经在不远处清晰可见，他甚至能看到为首是什么魔物。
而在他和兽潮之间，一只体型巨大的黑龙顶天立地。如同神明一样的站在那里。
为首的熊型魔物直接跪在了地上，把头紧紧的贴着地面，那是生物基因中的臣服表现，无论是什么生物都一样。
一个，两个，三个……，一个个事态各异的魔物全部跪下，如同黑色巨蛇身上形成了一道波浪，直到消失在世界尽头。
四足双翼，那不是在太阳国和西边境上偶尔出现的强大飞龙，而是出现在传说中的古龙，这种怪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兔子的脑中已经无法平静思考，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境。
直到所有魔物臣服，那巨龙才慢慢低下了头颅贴到了身下，早就难以察觉的哈克身旁。
“啊。”兔子被这一幕吓得叫出了声，虽然只短促的一声，但在已经寂静的平原上还是能听到十分清楚。
哈克和巨龙同时回过头，看向他所在的位置。
黑龙巨大的头颅停在了哈克的身后，那如同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眼睛刚好停在了哈克的背后，哈克也一改之前和他嘻嘻哈哈的随和表情，眼神中只有冷漠与严肃。
从兔子的视角看去，哈克和巨龙的绿色眼睛重叠，黑龙的身体占据右边，左面则是臣服的兽潮，这一刻，他眼中的哈克如同那些传说中的那些神明。
巨龙开口道：“怎么办？杀了吗？”声音像是两块巨石撞击，兔子甚至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在震动。
这句话显然是对哈克说的，兔子抬头看着哈克，他真的希望哈克像他们之前相处一样没心没肺的笑着跟他开玩笑，但是哈克没有，他皱着眉头，眯着眼睛审视着自己。
就算是面对之前的兽潮，兔子也只是觉得不可战胜，而现在在巨龙和哈克的面前，他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那声龙吟后，他的双脚已经瘫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连逃跑都是奢望。
眼前的巨龙绝对是已经超越他认知的生物，而站在他身旁的哈克又是什么身份？能和这种伟大存在站在一起，原来之前和自己交流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游戏吗？兔子好像一下子想通了一切，为什么哈克会有那种种怪异表现，又想到了自己自不量力的跑来救他。
终于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脸上那微笑全是悲凉与自嘲，而站在那里的哈克此时站在那里如同审判罪人的神明，而最审判的则是兔子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