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两行清泪(1/1)
大骇!楚禾抽出紧卡脚腕之上的镰刀,在嗡鸣声到达之际滚身向前。
急声朝着堤后大呼。
“咚!”
一根粗木从天而降,恰巧砸在大坝边缘。呼吸间,墙块脱落大半,涌动的水流紧跟撞来。
声响宛如山崩地裂,随着闷响和咔嚓,身体一轻,人滚趴在地。
江水剧烈抖动,如同水碗晃洒。水流成布,漫过江堤,在高墙之上凭空搭起了一座水桥。
楚禾全力撑地往前爬,水浪掀起的巨风已经先行横扫而来。
以自己当下状态,拍飞轻而易举。
“姐!姐!你在哪儿!”
手嵌入地表,准备咬牙承受这一击时,黑暗中,尖利嗓音混入涛声。
“你……踩着我手了……”
脚疼,手也疼,楚禾干哑着嗓子抽手。
“姐?在这呢!快帮忙!”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不上其他,陶雅雯欣喜若狂,忙伸手扯住人。
“快跑……”
楚禾抬手,将人往远处推。
自己一人还可能存活,若是加上陶雅雯几人,怕是得一同交代在这儿。
又一声咔嚓,大股水流翻涌而出,和头顶的水瀑一唱一和,势必要将人绞杀其中。
突然天旋地转,楚禾头重脚轻。昏昏沉沉再次睁眼,好似在他人肩头。
颠簸,被大力甩着,连滚带爬往前跑。
“轰!”
该来的总会来。浊浪遮天盖地,比夜色更浓,照头砸下。
霎时间,整个人被掀飞数尺。
滚动之际,轻飘飘的身体又好似被人压住,连口鼻也被一片泥掌捂住。
窒息感没有来临,预想中的随流飘荡也没有发生。
尝试着睁眼,却是陶雅雯那张黑乎乎的,面目扭曲的大脸。
“这……咳咳咳……”
咬牙撑过拍过脊背的激流,陶雅雯正要小声抱怨,可张嘴都是泥。
“水流好像……咳咳咳……小了,快离开!”
忙从两个女娃子身上爬起,忍着阵阵头晕恶心,陆宽起身查看。
“阿禾姑娘!阿禾……”
三人相互搀扶着回返,严重破损的江堤后还有人急需救援。
可就在此时,一声接一声的呼喊从下游传来。
“咳咳……阿禾姑娘……你们在哪儿?”
胡月红一边吐着水,一边在满是石块的水流中摸索前行,旁边都是手拉手一同前来的妇人。
无视汹涌的江水,拍落再爬起 。呛着水,手挽手,在水中拦出一道人墙,脚下细细筛着。
尽管牙齿被石头敲落,鼻青脸肿,脚骨脊椎狠狠撞上杂物。
毫无畏惧,只急声寻觅。
而许勤勤背上背着刚刚从水中捞起的卫灵。
“是我娘!我听见我娘的声音了!在这儿呢!”
撩开泥污结块的头发,陶雅雯从水中爬起。一边挥手回应,同时也不忘将楚禾从水中薅起。
“我听到声音了!你们继续搜寻,小芬,你和我去接人!”
隐约间听到人声,胡月红带着高芬忙循声找了过去。
见面,确定人没事,不禁喜极而泣。
一把将楚禾托到背上,也不管自家男人和儿子,磕磕绊绊在石头堆中往回走。
“你们……怎么来了?”
楚禾着实没有力气了,异能耗尽,大惊大惧,连走路怕是快成问题。
“哪能万事都让姑娘上啊,你阿奶都安顿好了,就是船舱太小,不得不舍弃掉了几辆马车和板车。”
感觉到背上之人的虚弱,胡月红掩饰住慌乱,可还是哭着嗓子笑着回应。
身后的打捞和救援热烈,不时传来惊喜呼叫。
胡月红脚步未停,只将楚禾放到安全地方,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不多时,一个个汉子由女人们背着追了上来。无一例外,水里的几人都被水流拍晕了过去。
好在人都还在。
“决口越来越大了,趁着还未完全塌毁,咱们得赶紧过江!”
陆宽背着高星赶上,在人影前站定,声音低沉。
堤坝从中塌陷,决口越来越大,墙体也千疮百孔。
情况依旧危急,堤坝岌岌可危,倾倒只是一瞬之间。
“事不宜迟,快!宽子!?”
胡月红点头,重新将陷入昏迷的楚禾背起。刚转身,就听到身后噗通声。
看去,却是陆宽连同高星一同栽倒在江水中。
又一阵慌乱,再平静下来已是一炷香后。
水流涛涛,石块咚咚,一行人蹚水疾行。
*
“公子……水流……猛地涨高了……”
戴顺颤着嗓子,绊着腿从岸边跑来。
好不容易重新笼络住了人心,可这才过了多久,水面果真突然上涨。
“公子……木头都用完了,能拆的都拆了……”
又一人慌乱跑来,带来的却同样不是好消息。
“流民生乱,怕是难以压制……”
山头高处,涂松宁迎风而立。
身姿稳如巍巍泰山,双目明亮,声音清朗。居高俯视,生死存亡,神情却悠然自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在属下和流民恐慌难抑之时,男人薄唇轻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该他们赴汤蹈火的时候了。”
“公……公子……?”
眼前之人好似换了一个人,连服侍已久的戴顺都觉陌生和惊恐。
不明白自家公子何意,可心头不住浮出一种念头。
“你想得没错。古有瓠子堵口,也有白骨作桩。那今日本官也学一学前辈,人肉为墙,以命填壑也未尝不可。”
语气淡然,仿佛不是谈论生死,清贵闲雅如同品茗赏月。
“公子?”
“死尸更要收集,莫要浪费。”
戴顺惊慌失色,抬头。
可男人说笑着,又一道命令下达。
“是……”
不敢再与涂松宁直视,戴顺硬着头皮应下,面无人色地失魂退下。
“你……你们要干什么?放我们离开!啊!”
“救命啊……”
“嗬……你……们……”
并未有多大乱子,流民死伤无数,尚存的不过尽是些染病苟活之人。
连挣扎也只是小打小闹,力气早已在没日没夜劳累换粥中消磨殆尽。
竭力逃命,不过只是换了一处卧尸之地,况且也不能久安。
下一刻,同其他惨死的流民一般。丢入水中,沉入江底,然后慢慢堆积冒出,整齐码上江坝。
挤挤压压,严严实实,的确比枯枝乱石更顶用。
几日的饱食安日,不过是昙花一现。
犹如猪笼草瓶口的香蜜。
眼神扫过惊慌逃窜的流民,以及挥舞大刀的手下,涂松宁眼神晦暗不明。
可最终,唯有一声叹息。
以及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