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大而空（1/1）
老人看着王小明突然的郑重其事，有些疑惑：“谢我什么？”
“一些修行路上思考的东西，有了些收获。”
王小明微笑道。
老人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看向门外，笑问道：“你骗那小子进来杀我？”
王小明笑眯眯点了点头。
刘长寿摇了摇头道：“他坐在这里喝了一个多时辰的酒，当好人当不明白，斩不断内心执念，当坏人也当不清楚，优柔寡断，真是个废物。”
王小明赞同点头：“很有道理。”
刘长寿沉默了会，却又突然说道：“但是别让他死了，当年剩下的那些香火情，告诉大先生，就放在他身上吧。”
王小明笑意如常，早有预料。
“一些自己完成不了的期望或者寄托，总会下意识的放在后人身上。”老人轻声说着，眼神深邃。
王小明点了点头，又闲聊了一会，便缓缓起身，说道：“酒不错，走了。”
老人笑问道：“是不是真的走了？若是真走了，那我可就真松一口气了。”
“前辈放心，从今以后，此地都会清静下来。”
王小明笑着挥了挥手，推开门再关上，这才看向站在巷中好似被定了身的赵寻安，后者突然醒过神来，然后猛地看向屋内，神情绝望紧张。
“没死，但他现在也没心情见你，说是养出了你这么个徒弟，有些辣眼睛。”
王小明与他擦肩而过，说道：“跟我来。”
赵寻安不知先前中了什么术法，站在那里浑浑噩噩，生不起什么念头，这时哪怕醒来，也是下意识被牵引，不知不觉走出巷子，走出街道，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凉亭。
围栏外，便是一条风景优美的西湖，缓缓向着远方流淌而去。
王小明拍了拍手，望向湖内风景，沉默了会，这才说道：“你没有动手，其实是让我有些意外的。”
赵寻安没有回答，准确说已经懒得说话，一屁股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爱咋咋地。
王小明眯起眼，嘴角微微翘起，说道：“修行路上一步一个心关，有时候选错一次便是万劫不复，或许当时并未觉得变化，但从以后向前看，往往差距极大，这一路上你做的都很不错，算是过关了。”
赵寻安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若是我做错了一次选择，你就会杀了我？”
王小明微笑道：“不会，中域修士像你这般的难得，会把你收入魏都门下。”
赵寻安下意识道：“那现在呢？”
王小明微微抬头，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会代替师兄，邀请你加入魏都。”
赵寻安神色茫然。
“那天晚上，你跟凌家那孩子说的话，我说很好，自然就是真的很好。”
王小明望向平静的湖面，双手放在栏杆上，轻声道：“总有些强者，愿意为了弱者去抗衡另外一群强者，我听的故事之中，当年魏都便是由女帝，师兄，南华，你师父，那么一群年轻的同道中人聚集在一起，才建造一个以凡人为根基的王朝。”
“如今那么些年过去，中域渐渐有了要向当年复苏的迹象，老人死去，那么我师兄，也就是你们的大先生，便更需要这么一群新的人，一群新的同道中人，做跟当年相似的事情。”
赵寻安说道：“大先生如今可谓一言九鼎，实力威望皆是，一人足够了。”
王小明神色平静，轻声道：“但人总会老的。”
赵寻安怔怔出神，然后认真道：“为什么会选我？”
王小明微笑道：“一路之上从南杀到北，其实师兄交给了我一个难题，就是修士人心中的善恶，该如何去看，杀好人杀坏人，评价的标准又该如何界定。”
赵寻安听着这些，便有些头疼，哪怕他曾经也思考过这个问题，无奈摇头道：“这些东西当年我也想过，但是太累。”
王小明认真想了想，评价道：“大而空，细而繁，空中楼阁。”
赵寻安说道：“既然如此，那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多破一境来的实在。”
王小明叹了口气，右手轻轻揉了揉眉心，轻声感慨道：“看似不重要，实则很重要。”
从小了说，四师兄管理中域一座王朝，和自己日后重建青山，其实是一样的事情。
境界，天赋，资质，很重要，但在此地的王小明眼中，青山宗还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和分量，他希望由他重建的青山宗的弟子，在宗门断绝了数百年后，还能继承当年先辈镇守东南域的那种精神和信念。
这种精神，远远比所谓的天赋要重要太多。
以前的青山弟子，只需效仿各自师长，前辈。
但如今的青山宗不同，没有那么多能够让他们去模仿学习的人，一切从头再来，那么这一切，则需要王小明去一一建立。
一旦谁做了错事，一旦时过境迁，遇见了像如今魏都遇见的情况，他是否又能像如今的师兄一样，狠下心来一路杀完曾经的故人或者他们的后代？
四师兄让他来做这件事，便是想让他提前先意识到这个残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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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再往大了说，现在他对于修道人心善恶的思考，实际上是一种对于天地大道的思考。
修力之后再修心，得到答案，用更高维度的心态去看待这座世界的各种变化，某种意义上就是他踏入三转的必要过程。
人心变圣心。
再用圣人心态，看待万物变化，才能踏入三转。
王小明眯眼道：“古往今来，这种思考，其实才是远古修道之士最初前进的动力，看天地，看古今，看众生，最后再来观大道。”
“你究竟是谁啊？”赵寻安忍不住问道，这人说话按照他们家乡话来说，口气太大了。
“我？”
王小明看着他，挑眉道：“我是天榜第一啊。”
赵寻安愣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王小明补充道：“难道你没听过？”
赵寻安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看见他这模样，王小明也笑了，两人似乎都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道友...不是我说，可是那天榜第一，都是怪物中的怪物啊。”赵寻安意识到不妥，收敛了笑意，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确实，那些家伙都是怪物。”王小明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也收敛了笑意，缓缓道：“赵寻安，你从小在这座世道的恶意中成长，一颗道心却还能往善中牵引，很不错了，而作为修士却始终能站在凡人的角度看待这个世界，就更好，就凭这两点，我现在代表师兄邀请你加入魏都，然后为这个世道再做一些事情，愿意吗？”
“不当狗？“
”不当狗。”
“当官？”
“当官。”
赵寻安挠了挠头，深深吸了口气，想起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唏嘘道：“像做梦啊。”
王小明笑了笑。
“其实我不是什么好人啊.....”赵寻安有些尴尬。
王小明微笑道：“那就多做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事情，争取无论杀谁，救谁，都是如此。”
赵寻安看向远方，沉声道：“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