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算法（1/1）
暴雨砸在琉璃瓦上的声响混着电流杂音，在直播间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宋瓷将手机支架转向工作台，碎瓷片吊坠随着俯身动作滑出衣领。三万观众看着放大镜下青花缠枝莲纹逐渐清晰，弹幕突然开始刷屏。
瓷姐快看热搜！
傅氏股价跳水了！
她余光扫过平板弹出的新闻推送——「鉴星系统再现重大失误明代官窑惊现二维码底款」。锁骨间的碎瓷片突然发烫，这是光谱芯片感应到高频电磁波的预警。
“元代苏麻离青料的铁锈斑应该像...“指尖抚过釉面凹陷处的结晶层，宋瓷忽然将放大镜对准镜头，“各位不觉得这些晶体的排列太规整了吗？就像傅氏总部的人工流星雨——“
玻璃门被撞开的巨响掐断了未尽的话。
暴雨裹着雪松冷香扑进来，男人被淋湿的西装下摆还滴着水。宋瓷最先注意到的是他的眼睛，左瞳泛着蜜蜡般温润的琥珀色，右眼却像把整个暴风雨夜都凝在了虹膜里。这双异色瞳让她想起二十年前实验室里见过的双色堇标本，在福尔马林溶液中诡异地舒展花瓣。
“宋小姐似乎对我的算法有误解。“傅司珩摘下湿透的皮手套，露出指节处经年累积的灼伤疤痕。他身后六名保镖抬着钛合金箱，箱体暗纹在灯光下忽隐忽现，竟是宋氏珠宝失传的缠丝珐琅工艺。
直播间突然黑屏。
宋瓷摸向颈间吊坠，碎瓷片边缘正在高频震动。这是祖父发明的微型光谱仪，此刻感应到的X射线波长，分明是顶级拍卖行用来检测碳十四的精密仪器才会使用的波段。
“三分钟前，苏富比数据库遭到入侵。“傅司珩的腕表投影出全息屏，上百件文物鉴定报告瀑布般流泻，“所有经过你鉴定的藏品，都在三个月内出现包浆退化现象。“
他抬手划过虚空，画面定格在宋瓷昨晚的直播回放。放大二十倍的镜头里，她锁骨间那枚汝窑碎瓷片正泛着诡异的磷光。
“或者我该称呼您——“男人异色瞳中闪过数据流的幽蓝，“宋氏第七代掌眼人？“
惊雷劈亮整条长街。
宋瓷突然记起这种雪松香。二十年前父亲书房被血浸透的地毯上，打翻的鎏金香炉里飘出的就是这个味道。碎瓷片已经烫得快要灼伤皮肤，她摸到工作台下暗藏的报警器，却发现所有信号都被屏蔽在傅司珩腕表生成的电磁屏障里。
保镖们突然打开钛合金箱。
宋瓷的瞳孔骤然收缩，箱内天鹅绒衬布上躺着的，正是祖父日记里记载的北宋官窑冰裂纹笔洗——七岁生日那天，她亲手将这件传家宝放进父亲棺椁。
“傅总打算给赝品做现场教学？“她听见自己声音带着冰碴。
傅司珩却用镊子夹起一片茶叶放入笔洗，青碧茶汤顺着裂纹晕开的刹那，宋瓷的右眼突然剧痛。光谱芯片自动激活的视野里，那些号称八百年自然开片的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茶碱结晶。
“这才是真正的现代科技。“男人用茶匙敲击瓷壁，声纹图谱在空气中绽开，“知道你的鉴定直播为什么总能命中吗？“他沾着茶渍的指尖按在全息屏上，宋瓷的直播画面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红点。
每个被揭穿的赝品持有人账户，最终都流向瑞士同一个匿名账户。
碎瓷片吊坠突然发出蜂鸣，宋瓷在眩晕中看到傅司珩解开两颗衬衫纽扣。他锁骨下方蜿蜒的疤痕形状，竟与她手中这枚汝窑残片的裂痕完全重合。
暴雨更急了。
暴雨在傅司珩的西装上凝成细碎的水痕，他指尖敲了敲钛合金箱的边缘，金属共振声让宋瓷的耳膜隐隐作痛。“宋小姐以为这是赝品？“他忽然轻笑一声，镊子尖挑起笔洗内壁的一片茶渍，“不妨用你的黄金瞳看看，碳十四断层扫描的结果。“
宋瓷的右眼骤然刺痛，光谱芯片自动聚焦的瞬间，她看到茶渍在纳米级视野下分裂成无数晶格——那根本不是茶叶，而是用墓土培植的转基因苔藓。二十年前父亲实验室的绝密项目，竟出现在这个本该深埋地底的陪葬品中。
“你们挖了宋家祖坟。“她指甲掐进掌心，碎瓷片吊坠的棱角硌在胸骨上。傅司珩的异色瞳微微眯起，腕表投射的全息屏突然切换成监控画面：深夜的宋氏祖宅废墟，几个黑影正用激光切割机剖开她父母的合葬棺。
宋瓷抄起工作台上的强光手电砸向全息屏，傅司珩却抬手接住飞来的光源。冷白光束打在他锁骨处的疤痕上，那蜿蜒的裂痕竟与碎瓷片边缘完美重合，仿佛是从同一件瓷器上剥离的残片。
“三个月前，鉴星系统在海外拍品中发现了这个。“傅司珩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1987年的景德镇考古现场，年轻的祖父正将注射器扎进一件秘色瓷八棱瓶。而站在阴影里的助手，赫然是如今傅家的掌权人傅振东。
惊雷劈开云层时，宋瓷的碎瓷片突然发出高频震颤。这是祖父设计的紧急警报，只有当宋氏血脉暴露在放射性物质中才会触发。她猛然看向那件冰裂纹笔洗，光谱芯片穿透釉面，清晰照出内胆夹层里流动的液态铀玻璃。
“傅总真是煞费苦心。“她突然轻笑，指尖抚过笔洗外壁的冰裂纹，“连宋家秘传的'听瓷术'都仿得惟妙惟肖。“说着突然将笔洗摔向地面，傅司珩扑救的刹那，她旋身按下工作台暗格里的机关。
整面博古架轰然翻转，三百件历代瓷器如暴雨倾泻。宋瓷在碎瓷纷飞中抓住垂落的绳梯，身后传来傅司珩的闷哼——一片钧窑残片正钉在他掌心，孔雀蓝釉混着鲜血滴在青砖上。
“你以为逃得掉？“男人的声音裹着血腥气追上来，“从你第一次直播鉴定开始，所有被你指出赝品的收藏家...“绳梯突然断裂，宋瓷跌落时撞进带着雪松香的怀抱，“...都成了傅氏实验室的样本。“
她的后颈刺痛，纳米注射器的冷光在余光里一闪而过。傅司珩的呼吸擦过耳际：“欢迎成为第37号实验体。“
傅司珩掌心的血珠坠落在青砖上，绽开一朵细小的血花。宋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被注射的位置泛起诡异的凉意，仿佛有无数条数据流顺着脊椎窜入大脑。她反手扣住傅司珩的手腕，碎瓷片吊坠的棱角深深扎进他灼伤的疤痕里。
“37号实验体？“她舔掉唇角的血渍，右眼虹膜泛起鎏金色波纹，“傅总知道宋家实验室的规矩吗？“光谱芯片骤然全功率运转，傅司珩腕表投射的全息屏突然扭曲成诡谲的几何图形——那是祖父笔记里记载的“瓷脉共振“。
三百件坠地的碎瓷同时震颤，青花、斗彩、珐琅碎片悬浮成旋涡。傅司珩的异色瞳剧烈收缩，左眼琥珀色褪成灰白，露出皮下植入的微型传感器。宋瓷趁机扯开他的衬衫，那道锁骨处的疤痕在共振中浮现荧光编码：ct-1998-07。
“1998年7月，宋氏实验室第七批克隆体。“她将碎瓷片按在编码上，血液顺着瓷片纹路渗入疤痕，“傅总这副身体，用的还是我父亲的基因模板吧？“
整栋建筑突然倾斜四十五度。
瓷片旋涡化作利刃风暴，傅司珩的西装被绞成碎片，露出后背交错的电子神经接口。他反手拽断两根数据线，蓝血喷溅在宋瓷的白衬衫上：“你应该感谢那些实验，否则二十年前就该和你父母一起烧成灰——“
话音未落，宋瓷的拳头已砸向他颈侧生物芯片的位置。傅司珩偏头躲过的刹那，她的膝盖狠狠顶在他腹部的旧伤上。二十年前的记忆突然闪回：暴雨夜的手术台，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将芯片植入孩童颤抖的脊背，窗外传来父亲绝望的嘶吼。
“你背上的接口是第三代型号，“宋瓷扯着数据线将他掼向墙面，“知道为什么宋氏销毁了所有克隆体吗？“她踩住他胸口，碎瓷片抵住咽喉：“因为你们这些残次品，根本承受不住真正的'黄金瞳'。“
傅司珩突然笑起来，嘴角溢出的蓝血染透白衬衫。他喉结滚动着咽下血沫，右手突然按在宋瓷缺失第六根肋骨的位置：“那你猜猜，为什么我的痛觉神经要连接你的心跳？“
整面南墙轰然倒塌。
暴雨裹挟着燃烧的无人机冲进室内，宋瓷在热浪中看到傅家保镖手持的激光切割器——那上面烙着苏富比的暗徽。傅司珩趁机翻身将她压在满地碎瓷上，沾血的指尖点在她剧烈起伏的胸口：“从你第一次心跳加速开始，鉴星系统就在记录你的生物图谱。“
他的异色瞳突然溢出数据流，宋瓷的视网膜上自动生成解码图像：二十年来所有被她鉴定为赝品的文物，正拼合成完整的敦煌星图，而缺失的最后一块，正是她锁骨间的碎瓷片。
“这才是真正的百亿项目。“傅司珩咬开她衬衫第二颗纽扣，齿尖擦过发烫的碎瓷片，“用宋家千金当活体密钥，开启...“
尖锐的警报声撕裂空气。
宋瓷的瞳孔突然扩散，光谱芯片强制进入过载模式。她的视野分解成无数色块，看到傅司珩身后的钛合金箱正在释放中子流——那根本不是北宋笔洗的储存箱，而是移动式核磁共振仪。
“你疯了？！“她挣扎着去按颈间吊坠的自毁按钮，“用古董当载体做核试验...“
傅司珩的吻突然落在她颤抖的眼睑上。
“嘘。“他舔掉她睫毛上的血珠，“这才是我们重逢的意义。“男人撕开西装衬里，暗袋中的翡翠扳指在强光下裂开，露出微型控制器。当他按下红色按钮时，宋瓷听到自己骨骼深处传来机械咬合的轻响。
整条古玩街的防空洞同时开启。
暴雨倒灌进地下密道，宋瓷在激流中抓住傅司珩的皮带扣。湍流冲开暗门时，她看到此生最恐怖的画面：三百具玻璃棺木悬浮在巨型水族箱中，每具棺材里都躺着与她面容相似的少女，锁骨处嵌着不同年代的碎瓷片。
“欢迎来到37号陈列室。“傅司珩在漩涡中扣紧她的腰，“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鉴星系统永远会给你留一个纠错席位。“
宋瓷的指甲深深掐进他后背的电子接口：“因为你们需要活体样本...来修正赝品数据库？“
“不。“傅司珩咬住她的耳垂低语，“因为只有你，能激活真正的'物勒工名'系统。“他带着她的手按向水族箱控制台，碎瓷片割破的掌心渗出血珠。当血滴接触屏幕的刹那，所有棺木中的碎瓷片同时亮起，在深水中拼出八个篆体大字：
【以假乱真，借尸还魂】
水族箱中的血篆字在涟漪中扭曲变形，宋瓷的碎瓷片吊坠突然迸发高温。傅司珩后背的电子接口发出焦糊味，三百具玻璃棺同时开启的瞬间，整个地下空间回荡起空灵的瓷片碰撞声。
“你知道宋氏祖训吗？“宋瓷突然松开抓着傅司珩的手，任由激流将自己卷向最近的水晶棺，“见赝必毁——“
她的额头重重撞在棺盖上，右眼虹膜骤然化作熔金色。光谱芯片穿透强化玻璃，清晰照见棺中少女颈间碎瓷片的纹路：那是宣德年间的青花钴料，却在断口处呈现出纳米级的二进制编码。
傅司珩的机械义肢抓住她脚踝时，宋瓷已经用碎瓷片割破棺内少女的动脉。蓝血喷涌而出的刹那，所有克隆体的电子眼同时睁开，三百道激光束聚焦在傅司珩胸口的生物芯片上。
“你居然能破解基因锁...“傅司珩的异色瞳开始数据溢出，左眼投射出宋父实验室的监控录像。画面里七岁的宋瓷正被绑在手术台上，而握着激光刀的手——戴着傅氏家族徽戒。
水流突然倒旋。
宋瓷在漩涡中抓住傅司珩破碎的衬衫，光谱芯片扫描到他肋骨间的烙印：CT-1998-07-01。这个编号让她浑身战栗，1998年7月1日，正是她接受黄金瞳植入手术的日期。
“我们才是最初的实验体对吗？“她掰开傅司珩试图遮挡的手，看着他脊椎处与自己相同的手术疤痕，“所谓豪门养子，不过是基因编辑的...“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截断话音。
水族箱接连炸裂，克隆体们的碎瓷片在湍流中汇聚成星图。宋瓷的右眼突然剧痛，二十年来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傅司珩浑身插满导管躺在相邻手术台，他们的神经纤维被祖父用秘色瓷碎片缝合在一起。
“这才是真正的物勒工名。“傅司珩在血水中扣住她的后颈，将她的额头贴在自己生物芯片上。当两人的血液通过碎瓷片交融时，宋瓷看到了可怖的真相：所有被鉴星系统标记的赝品，都在暗网进行着人体与文物的基因嵌合实验。
“你每揭穿一件赝品，就有一具克隆体被销毁。“傅司珩的牙齿深深陷入她肩头，“想知道为什么你的直播总能引爆流量吗？“他沾着蓝血的手指在她胸口画出坐标，“因为三百具克隆体的脑神经，始终在同步你的感官数据。“
宋瓷的嘶吼被涌入的污水淹没。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瞬间，她看到傅司珩拆下自己灼伤的右手义肢，露出内部精密的汝窑天青釉机械骨骼——那正是父亲失踪前最后烧制的秘器，釉层下流淌着与碎瓷片同源的荧光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