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十倍百倍地让他们奉还(1/1)

来送信送水的兵卒瞧见林念瑶那样,放下水盆也就走了。

林念瑶的泪成行地往下落,滴滴答答地跌到纸上。

纸上记的林文俊和柯昭兰两个名字被她的泪晕开。

那是林念瑶爹娘的名字。

这双人从北羌接昭国的百姓回家时。

意外从被掳的百姓口中知道了暗道的事。

傅家勾结北羌将他们和那批马上到家的昭人,一并杀害了。

林念瑶泣不成声。

她的影子映在水盆上。

大狱窗外的日光投进来,也在水盆中照出一个光晕。

林念瑶泪眼朦胧,无意间低头一瞥,错把那当成了月亮。

她拥向水盆,两手扶着盆边。

被触的水盆一晃,光晕就碎了去了。

林念瑶心里的月亮也碎了。

她本以为那个背着书箱的少年郎是她天塌之后人生中唯一的一道光。

谁知他竟是她天塌的根由。

本来她就该是京城中一等一的侯府嫡小姐。

有爹娘管着弟弟也没资格把家都输出去。

她会嫁给谁呢?

她会榜下捉婿,嫁不了状元也会嫁探花、榜眼。

说不定她还会嫁给林泽。

不对,那样林泽就不用姓林了。

林念瑶记起来她的夫君原来姓崔。

她的夫君之前可是青州府第一啊。

青州府第一,又和肃国公府有交情。

崔泽一定会当少年高官,而她就是少年高官唯一的夫人。

想到这,林念瑶泪噼里啪啦地跟珠串子断线似地往盆里砸。

盆里的水一晃。

她刚幻想出来的景象又成了水月镜花。

一碰就没了。

林念瑶哭着伸手去捞。

想把那鲜衣怒马的崔泽和崔泽身旁温柔娴静的自己捞回来。

盆里的水冷得似冰。

她的几个指头才伸进去,就被冰透的水冻了出来。

指尖发寒,她的泪落得更大颗了。

林念瑶惨兮兮地用还算暖和的手腕去揩她的泪。

林泽照顾她时,何曾给她端过这么冰的水?

她怎么就……她怎么就和林泽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

林念瑶把指尖的残水擦在袖子上。

她握着自己的袖子忽然想起有一年。

也是冬天。

她的小轩窗外飘着雪。

林泽从御林军下值回来。

他闹她,非要她洗脸。

亲手给她端了一盆温而不烫的水来。

她没闹得没办法,堵着嘴洗净了脸。

他跟变戏法似地从腰间的躞蹀袋挂的皮囊子里取出一盒香膏。

“试试?白兰香的。”

“我特意问了宫里常出宫采买的大宫女,她说这个特别好。”

他打开香膏的盒盖。

抹了一点白雪似的香膏点在她的鼻子上。

林念瑶伸手一触,香膏在指尖化成了润泽的水。

就那样,那个冬天,她的脸润泽了一整个冬天。

林念瑶哭得不能自已。

摸着水盆边缘,徐徐落了下去。

她靠着放水盆的木架,含着满眼的泪,发怔地望向窗外。

她怎么把和林泽的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

她好想回到那个冬天。

在家等着林泽下值。

等着林泽把天下最好的东西捧给她。

她现在,好想好想见他……

……

青州城郊,通往伊州的路旁。

这里是崔泽划出的安葬青州城中人的地方。

一块新竖起的木牌前,阿莲在这,崔泽也在这。

火堆里,是青州官署用不上的废纸。

废纸剪作了纸钱。

是阿莲亲手剪的。

阿莲在飞灰中捧着剑站起。

她向着崔泽,格外恭敬地欠身。

“这柄剑想来是林帅的。”

“我去安葬许亮时寻到了,交还给您。”

崔泽接过剑。

阿莲俯身下拜。

崔泽忙拦下她,“不必如此。”

崔泽望向那木牌。

“我也没能救回他。”

阿莲淌着泪轻轻摇头。

她哽咽着:“没有,能回家来,已经很好了。”

“他回来了,我记着他,还能给他每年烧烧纸钱。”

“另有一件事,想请林帅为我做见证。”

当着崔泽的面,阿莲转回身,又跪回到坟前。

崔泽这才留意到,薄薄的木板上,写的是——

亡夫许亮之墓,妻范小莲泣立。

阿莲哽咽着低声说:

“黄天在上,林帅在侧。”

说罢她跪着,对着新填的坟土磕了三个头。

阿莲的头磕得很实,磕到她额头上沾上黑色的土。

她抽噎着擦掉了眼角的泪。

“许郎,这样也算我俩对拜过,做了夫妻了。”

崔泽在旁守着,心里堵得慌。

他逃也似地想离开。

但在离开前,崔泽坚持把他想对阿莲说的,想对许亮说的,想对青州人说的,说出来:

“事情不会就这样算了。”

“我会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阿莲不大相信地看向崔泽。

“林帅,真的能让他们付出代价吗?”

崔泽提着剑立在潇潇风中。

他宣誓道:“能,而且是十倍百倍地让他们奉还。”

说罢,他提剑回城。

阿莲在他身后,远远地朝着他喊:

“林帅,我信你。”

“但除了报仇,你也记得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

“活下来太不容易了。”

崔泽伴着阿莲的祝愿重新踏入青州城。

青州城活络了起来。

像是冬天快过去,雪地下冒出了碧绿的嫩芽。

在人来人往中,崔泽的视线和一双杏眼撞到一起。

云青青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

大约是当大夫的判断病人情况尚好。

她旋身离开。

崔泽目送她离去。

他侧回身,对上守在城门旁的快马。

快马上坐的是王秀的亲兵。

崔泽在快马出发前再点了一次即将送往京城的如山铁证。

他嘱咐那亲兵。

“东西务必交到***府,***殿下手中。”

“一路上只歇息在我给的名单中的驿站。”

“记住了?”

那亲兵认真点头,随即策马而出。

崔泽望着快马跑出的滚滚烟尘。

这一次,他要傅玉同凌迟。

他要广平侯府片瓦不存。

……

青州官署,大狱中。

傅玉同仿佛也意识到了大难临头。

他撞着厚重的木栅栏,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我乃陛下亲封的持节使!”

“我就算是条狗,那也是陛下的狗。”

他满脸狰狞,眼看着人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我是陛下的狗,你们没人有权利处置我!”

“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