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神兵冤鬼(1/1)
姚开收到京城传回的消息,正预备去找李时,一扭头却见公主已经在他身后。
于是姚开拱手问:“殿下怎么自己来了?”
李时道:“驸马刚喝了药在午睡,我想自己出来透透气,让你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姚开答:“刚到的消息。”
“快说说。”
“薛通这个名字殿下或许感到陌生,那如果说薛季昶,殿下会不会有点印象了呢?”
“薛仁贵薛大将军家的侄儿?”
“就是他,这位已故薛大人的功与过,还真是很难说啊,于国他是惩治贪官污吏,断案缉凶的一把好手,可唯独在当年窦德妃巫蛊案中,这位薛大人枉顾名声,也要将窦德妃娘家一网打尽,反倒落了个酷吏的名头。”
“所以这个薛通和当年李隆基生母的案子有关系?”
“薛通此人,自昔年河北道按察御史起,刑案上深得圣后赏识,所以有机会经办二妃巫蛊案也属正常。”
“说起二妃冤案,其实本宫也一直觉得没那么简单,首先是圣后宠婢韦团儿,虽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上官昭仪,但能得武皇盛宠的宫女一定不会是什么草包。
“换言之,韦氏如果想入当初的东宫,只要和圣后求一封赐婚的圣旨,于圣后而言,也算在东宫多了一双眼睛,明面上就算东宫再怎么抗拒,也只能把人迎进门,好吃好喝善待着,别说是当时的东宫二妃,哪怕是当时的皇叔本人,也不敢对此有任何异议。”
“所以不管怎么看,韦团儿实在没必要去诬陷东宫二妃,哪怕她真的是爱皇叔,爱到发疯的地步,也该明白诬陷东宫妃嫔的举动,只会把皇叔越推越远,皇宫里不会有这么蠢的女人。”
“就算真如殿下所言,这薛通早已服毒自尽,现在我们所能查到的也十分有限。”
“咱们查不到,不代表李三查不到,我现在好奇的是,这把快刀最后能伤到谁,能伤人到什么程度?”
“快刀?”
“能让驸马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的,必然是直戳人心的快刀,那么此刻京城的风到底往哪儿吹,我的洄儿有没有被卷进这股邪风里去呢?”
“驸马一直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应当会顾及小郎君。”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京城里,皇帝因为星象之说,下旨要斋戒祈福。
太子便乘机去了皇家私库,所谓秘档在库房最里头,散卷基本都码在一起吃灰,而绝密被筒轴封装好,高悬半空,除非轻功绝佳,势必要借助长梯,然而李隆基现在还没有大张旗鼓的权利。
要在这坠满房顶的文书里,寻找到自己想要的内容,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办到,因此这天直到日薄西山,李隆基上蹿下跳头晕眼花,仍一无所获,满心不甘出来,还迎面撞上黑脸的亲爹。
忙不迭小跑上前,跪地伏身拜道:“儿臣不孝,惊扰父皇清修。”
“三郎可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儿臣只想借阅些旧档,别无私心。”
“我的太子一向公心正大,倒是这内廷私库,不过是些积年的祖宗旧物,好久也没整理过了,不如就把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交于太子好了。”
“儿臣惶恐。”
“一国储君就要有储君的担当,见了君父就喊惶恐,外人看了还以为咱么父子不睦,白白让人作了文章也不好,三郎你说是不是?”
“那不如让儿子送您回去,再伺候些茶点。”
“那你手头要查的事情呢,可有眉目?”
“无妨,不过是些陈年琐碎,三郎先送父皇。”
“既如此那就同去吧,正好我屋里还备着好茶。”
“多谢父皇。”
李隆基扶着皇帝离去,再不敢回头多看那库房一眼,心里也知道再想查些什么恐怕就更难了,但转念一想,还在斋戒的父亲能突然出现在这里,这个举动本身就已经很不寻常了。
好在高力士早已隐蔽在侧,若非事后立刻有人冒出来转运机密,他也不至于坐收渔利,白白拣了这份大功劳。
那密卷上记载的也是一宗奇事,牵涉到武周长寿二年到证圣元年这段时间内宫廷宿卫人员折损情况。
呈报者,正是昔年左卫大将军杨嘉本,也就驸马杨慎交先父。
李隆基最初能想到的,莫过于武李之争所带来的谋刺暗杀,万万没想到,实际折损人数竟比寻常高出十倍不止。
以李隆基的经验来看,这批人如果真是出自羽林军左右营的精锐,那么足可以掀起一场宫变了。
然而与这批呈报放在一起的,还有长寿二年,武皇与前方将领的几封私信。
关于长寿二年与突厥和吐蕃的那场大战,没有一个皇室中人能轻易忘却,当年各国所谓联军,号称两百万之众,声势之浩大,吓的京城的官老爷们纷纷主张暂避,最后是武皇坚持不走,才派了王孝杰,李多祚等大将迎战。
实际上号称二百万的联军也多是乌合之众,真正的有生战力不过是突厥和吐蕃联军的数十万人,然而哪怕是这数十万战力,就体魄和适应能力而言,也远超唐军,所以这场大战的胜利,也直接奠定了后来万国来朝的盛况。
可这几封李多祚与武皇来往信件中,却多次提及胜利的关键在于所谓的“神兵营”,这是李隆基从未听过的利器。
更奇怪的是,李多祚的最后一封信中叩问武皇,为何战后,所谓神兵还会出现大量不明原因的死亡。
而武皇的回复,是直接命令李多祚就地销毁尸体,并抹除神兵营一切痕迹,这一抹足有上万人。
看到销毁尸体的那一刻,李隆基脑子里突然就是一跳,因为他的母亲即使现在被追封为皇后,也只剩一个衣冠冢,战场上虽说会就地掩埋战士的尸体,为何武皇会用销毁这样的字眼,这些见不得人的尸体,是不是也和自己母亲的死有关呢?
如果说有关,那么自己这父皇到底又知道多少呢?就算别人不清楚,自己这些年也没放过任何线索,当年明明是父皇主动勾搭那武皇宠婢,为的不过是在武皇身边多个眼线,所以一直以来他宁愿相信武皇设局冤杀嫡母和生母,是为了剪除东宫的羽翼,然而就当年的形势来看,也实在没有这样的必要。
假设两位母亲的不幸是一场偶然,她们又会在那年的皇宫里遭遇什么呢?
就在他满脑子想着还有谁会知道些什么,几乎乱了方寸的时候,薛通这个名字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