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难知如阴，动若雷霆（1/1）
陈止转过头，那被眼皮和黑布遮住的眸子似乎正深深在胡沉与密封竹书笼架上徘徊。
陈止修行的，正是命修的某一种特殊探知法门。
轮流屏蔽某一种感官，以求其他感官的增强，最终融合心念，探知他人所不能察觉到东西。
那胡沉的身上，有一股怪味儿！
尤其那一本他掏出来的书上，妖味尤其重。
陈止不语，仿佛什么也没有闻到过一般。
石像接过册子，依照着册子上的法子运转身躯，果然躯体渐渐缩小，化作常人一般大小。
陆渊岳却并不算十分欣喜，只是向胡沉施了一礼，随即安静背着王云夫在一旁站着。
江逊淡然走向陈止，却不曾管后边三人。
“阿止，走罢，向临川县外的天王寺走一遭。”
“好的少爷。”
陈止起身，仿佛能看见一般，蒙着眼却在山道上如履平地。
“少爷，郡主和杨御史会不会等急了？”
江逊心中大恼，心下道，阿止果然是变坏了，这哪里是关心郡主和杨御史的案子？
分明是有了师姐把少爷忘了，少爷从山上和人做了一番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自己在山门外练劳什子命修法门把眼睛练的和瞎子一样也就罢了，连一句关心问候也没有了？
江逊淡淡答道：“他们急了便急了，我又不是大吴朝的什么官，随意出手罢了，还有什么挑剔？”
陈止微笑，天色正午，少年仆役白嫩的脸上阳光灿烂。
“少爷说的是极。”
“阿止也是这么想的。”
江逊满意点点头。
“好极好极……”
两人渐渐下山，后边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
陆渊岳的石像望向胡沉和他的巨大竹书笼架，神色犹豫疑惑。
胡沉笑的灿烂坦荡，轻轻颔首，口中忽地发出一声古怪音节。
“陆学士，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
赋予石像的自我意识是陆渊岳，陆渊岳是心学大儒，石像又经过司天监改造出文气问心，这石像始终便能听到众人的内心的善恶想法！
而褚白等诸多命修以及陈止，石像都察觉不出他们的善恶，而江逊的心中似乎也有命修一般的遮蔽手段存在。方才唯有王云夫一人可以被听见心音。
而胡沉是最特殊的一个。
他似乎从头到尾都察觉到了，石像可以听见人内心的声音。甚至利用这一点与他交流。
而自从胡沉发出这一声古怪音节，胡沉的心中再没有半点声音。唯有一片死寂。
“下山罢，江公子可要走远了。”
石像不语，背着王云夫随胡沉跑下山去。
胡沉欢快地在山中空荡的石阶上奔跑，巨大的竹书笼架一颤一颤。
士子们与看热闹的人们都被戴明围在山上，而陈止的身份特殊，自然不在那些人中。
“江公子等等我。你不是要去临川县吗？后边陆学士说也想和你同行。”
……
……
孙安智坐在书院后山的露台上，宽大而优雅精致的袍服上头，用极好的绣工绣出些不显眼而繁复的纹路，儒雅中又偏偏显出些富贵来。
露台上放着一个榧木棋枰，一股淡淡的香味从棋枰上不断飘来，蛤碁石白子与黑那智石的黑子，清脆落在黄色的棋枰上。
仿佛黑色的白色的雨落到秋日枯黄的湖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白雨跳船，黑荷乱发。
坐在另一头的申教习神情肃穆，提走盘上的黑色棋子。
孙安智轻轻笑道：“佩服佩服，申先生的棋道技业实在惊人，安智甘拜下风。”
“徒儿，还不快看茶来？”
一旁的火炉上暖着一个小小的紫砂壶，此刻，一名书生恭恭敬敬端来两杯茶水。
书生相貌俊朗，却眉目间带些阴鸷忧郁，正是张部在此！
申教习接过茶却并不言语，放下茶杯便欲起身离去。
“申先生不复盘手谈了？”
申教习摇头，凝重望着孙安智道：
“孙先生，你的棋方才若是不求三龙全活，留下两条大龙与一片实地还有生机，输的不至于一败涂地。”
“太过贪胜，往往终不得胜。”
张部诚惶诚恐，依旧弯腰躬身侍立。
“虽然在下专注手谈之道，并不在意棋道外的器具。只是……我还是觉得滇南道的云子永子的手感好些，孙先生还是不要再拿东瀛的棋具出来了。”
孙安智目光锐利，从申教习的脸上越过。
“方才小厮来报，阿雀郡主有信从司天监来，在下先行告退了。”
申教习轻轻一施礼，转身离去。
孙安智脸色阴沉，这申教习前前后后，意有所指，最后还搬出郡主来警告他。
一个围棋小道的教习，在书院里一个闲职，也敢置喙评论自己的事情？
孙安智脸上不悦散的极快，随即又恢复世家公子的涵养风度。
“张部，你可知道我叫你来做什么？”
张部恭谨摇头，貌甚谦恭。
“学生不知，还请老师教导。”
孙安智轻晃手中半合不合的折扇，虽然快十月天气，可江南依旧时不时有些闷热。然而此时依旧持扇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为了风度着想。
“手谈之道，不在于争先，而在于争胜！”
“谁先落子，谁便被看穿了意图。被人知道了意图，你的事情就做不成。你比别人后一手，可别人先行便要贴你一些胜势。”
张部疑惑道：“老师……您的意思是……？”
孙安智右手微动，折扇如孔雀屏一般张开，露出瘦骨嶙峋锐气毕露四个字来。
风火山林！
这却不是棋家的话，而是兵家的话。
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侵略如火！
用兵应当快速如风，静止如林肃穆。驻扎防御不动如山，抓住时机进攻如火！
而更重要的便是后边两句。
“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行事隐秘诡谲，天马行空，而雷厉风行，绝不放过一丝机会！
孙安智轻笑一声。
“张部，我已为你备下快马。你现下要做的便是直达渡口，沿着运河速到北直隶京，在缉事厂、大理寺、刑部、速速投下公帖。”
“击鼓喊冤……御史台御史勾结南直隶司天监，滥用职权，搜刮民脂民膏，借刁恶郡主的威风欺压当地商人，致使钱财空绝，逼人致死，激发屠镇惨祸……”
“啧，听起来多么顺耳……”